青玄在心底里长叹一口气。若是别人听到了这每日穿一件白衣,笑起来格外好看的医仙说出这种话,不吓死才怪。
“那我呢,”他假意道,同时拨开了横在他眼前的一根枝桠:“我改怎么做才能恢复我的修为?总不能再修炼几千几百年吧?”
“自然不可能,”降真一面回答着,一面眉头又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大声嚷道:“你总是不喝我的药!你——”
他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去,呆呆地思索着,似乎痴了一般。
青玄知道现在不能打扰他,于是干脆丢开他的手,自己往前去了。
殷落抱着那两坛酒,往鞠陵山中去。远远的却见山上一概往日平静,杀气缭绕,仿佛是有什么人贸然闯了进来,连忙抱紧酒坛,提身运气往上赶去,不多时便见地上到处都是尸骸与还未干的血迹,心下大惊,人还没有站稳,就见眼前什么黑影飞过来,马上转身躲过,任由他直直地撞到了一旁的树上,又狠狠摔了下来,口中吐出了几口鲜血,再也没有了生息。
“三百。”
容与手上提着剑,快步走过来把那尸体拨到一边去,对着殷落有些歉意地道:“吓到你了?”
他浑身上下好像被鲜血浸过一样,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手中的剑上淌着血,血滴到草叶上,还在冒着热气。
他的脸上也是几道飞溅的鲜血,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冶了。
殷落与那地上的死尸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才有些僵硬地说道:“你有没有受伤?这是……怎么了?”
容与听得殷落先问自己有没有受伤,轻轻笑了一下,拿已经被血污了的袖子随意地擦了擦脸,才道:“你先去撚花居等一会,要是愿意的话,帮我找一找大黑在哪里。我这副样子,不好见你。”
殷落虽然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够呛,而且满肚子疑问,但是也少不得听他的话,抱着两坛酒进了撚花居。九曲桥上已经全是血水,恐怕都有些渗透到了木头里面去。那一个小湖还是没有受到任何污浊,泛着蓝盈盈的光彩,把这一片杀戮隔绝了开来,不时泛起碧波,仿佛要把桥上的血水洗净似的。
殷落回头看了一眼,见容与只是把手一挥,地上的那些尸体就全不见了踪影。然后他提着剑转了一个身,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大黑竟也不见踪影,这鞠陵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容与的身上满是杀气,做不得假,看来那些人似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只过了一会,容与便衣袂带风似得从桥上走进来,进来之前不忘掐了一个诀,让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把山上的血水洗洗干净。他整个人换了一套装束,脸上的血水也已洗净,头发松松垮垮地拿了根簪子束着,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殷落微微笑道:“来迟了。”
还没有等殷落说话,他便先毫不客气地开了一坛酒,往杯子里倒了些,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就像是刚刚杀了太多人,让他觉得有些渴。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她终于忍不住皱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上天庭的人,”容与说着,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他们不想我当这个山圣,派了人来,让我从哪来回哪去。”
当然原话不可能这么说,但是这就是容与理解的意思。不知从哪里走漏了折丹身死的消息,他们便再也坐不住,派了大批天兵,还另外带了一个神仙,说要折丹上神如今不在,容与接管鞠陵无名无份,要把这座山要回去。
他们也知道容与和折丹的关系,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行事作风与折丹全然不同,客套敷衍全都没有,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讲,听完来意之后,只问了句:“你们来了多少人?”
天兵再加上另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答应愿意接管鞠陵是可怜的神仙,总共三百零一人。刚刚殷落来时听到的“三百”,就是他在记数字。只不过后来让那神仙趁乱溜走了,容与没有来得及去追。
殷落一言不发地听完,内心悚然:“三百人,容与足足杀了三百人!”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若是有人来把自己的丹穴要回去,讲道理又行不通,还胡搅蛮缠得很,她恐怕也会这么做,当即便明白了容与的处境,只是默不作声地又给他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