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墨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殷落,显得有些无辜。耳朵却迅速地红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沉到了水下去。
他的身上还有很多伤痕,看起来很新,想必是之前崔珏说去封印饕餮的时候新受的,在他的身子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殷落瞪大了眼睛,脸上顿时一片绯红,马上转过身子边走出去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神荼把眼睛垂了下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快步走到外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站着,脸上却是越来越烫了。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而且装得也太像了些!
明明自己在沐浴,却偏要叫她进来,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她想着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小孩骗了,心里又羞又恼,却在此时听得他已经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说是穿衣服,其实也约等于没穿。他只是把外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然后其余上衣一件都没有,莫名的多了几分慵懒的意味,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羞怯。
说实话,这么好看的少年,也是世间少见。
殷落转头看了一眼,刚想说话,看到他这副穿着,又猛然间把头扭了回去。
“我听得鬼市吵吵嚷嚷,才知道崔珏说来了。”
殷落磕磕巴巴地答道:“对,我来找你有事情。”
她等着神途什么时候把衣服穿好,她再什么时候转过头去。可是他偏偏没有要把衣服穿好的意思,反而就这样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叫人浮想联翩。而且这个“孤男”偏偏又没有好好穿衣服,如果有人进来,叫他不想误会也难。
可是殷落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想干什么别人都不会管的。房间里的气氛再一次诡异了起来,她于是开了口,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你伤得要不要紧?”
“不要紧,涂一些药就好了。”
他好像终于翻找出了什么东西,于是干脆把自己身上那件已经快要掉下来的外袍直接脱了下来,熟练地给自己上药。
殷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那里,脸朝着门口,倒像一个木头人。
她于是又干巴巴地开了口:“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过来。后背上的伤……我够不着。”
只是后背,又不看他的脸,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殷落想着,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脸却朝着地,尽量不去看他。伸出手去胡乱够他的药瓶,活像一个瞎子。
神荼可能是觉得她这番样子很好笑,于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将手中的药瓶直接递到了她的手里。这药瓶冰冰凉凉,好像没有被人的手捂暖过。她温热的手一触到他的背,就觉得他身子好像绷紧了些,从背后看耳垂已经红透了,好像就是个纯情的少年,自己倒是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疼吗?”
“还好,没有什么感觉了。”
这孩子实诚得厉害。他几乎所有的感觉都放在了殷落的那只手上,哪里还会感受到别的东西?要是她此时将他身子转过来,就会发现他的脸其实也红透了。
整个宫殿里烛火摇曳,与外头黑暗阴森的阎罗殿大庭相径,倒才像是个真正有人情味的居所。她专心致志地给神荼上着药,却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此刻心里正在暗骂:“崔珏真不靠谱!什么‘沐浴的时候站起来’呸!馊主意!”
【饕餮】《山海经·北次二经》介绍其特点是: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左传·文公十八年》云:“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