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轻轻地笑起来,“没错。不过不是榕蒿,是亡蒿。”
榕蒿是生长在高山崖壁的药草,清凉能止血,但往往要很多糅合在一起,才能起到止血作用。榕蒿本身就少,费尽心思挖那么多榕蒿只为了止血,得不偿失。毕竟还有很多可以替代的药草。若是榕蒿,这跟陈家今天所选的药草看起来很像,都是一脉相承的鸡肋。
然而在陈四嘴快说出来的瞬间,薛柔终于抓住脑海中一直闪烁的古怪。这真的是榕蒿吗?榕蒿的根有这么细长吗?
她突然想起那本古老医书里一带而过的亡蒿,通常跟榕蒿相对应出现。榕蒿长在悬崖边,亡蒿就生长在断谷中。榕蒿根部粗,抓面广。亡蒿根部细长,生长得较浅。
薛柔抿了抿唇,“这株亡蒿,生长年份大概在两年到三年之间,能做成无声丹,服下后先从喉咙开始侵蚀,而后到壁,最后到五脏六腑。最初只是说不出话,像寻常的风寒疼痛,慢慢的开始喘不上气来,直至最后觉得不对劲,已经无力回天。”
“亡蒿,不是药草,乃是毒草。”
陈四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不错。不愧是冷兄看上的高徒,连我刚刚都没有分清这榕蒿和亡蒿的区别,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他看起来似乎很兴奋,“真不容易见到这样的场面,阿园,快继续,只剩最后两株了。”
阿园点点头,“杨少爷,你看这一株。”
薛柔拄着手臂望他,刚刚闻到那一抹亡蒿的气息,已经让她有些不舒服,袁君逢关切地凑在她耳边问,“柔儿,你怎么了?”
薛柔摇摇头,“没事儿,袁大哥,我只是困了,想睡觉。”
薛柔很少用这样撒娇一般的语气说话,袁君逢心里软成了一滩水,看着对面神色纠结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杨万,瞪了过去,“杨公子快些,我们柔儿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陈四笑了一声,“冷兄的高徒果然还是稚子吗?时时刻刻都泛着困意。”
袁君逢看着他,“若不是陈掌柜专门挑在我们在山上逗留了几日又刚刚下来的时候,又恰恰是我们刚醒就闯了进来,恐怕也不见得有这么深的困意。”
薛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袁君逢,她现在才不想跟陈四耍嘴皮子,只想快点把这劳什子的破比赛弄完,赶紧回去补觉。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珍奇毒草,只闻到那么几下,就开始感觉呼吸不畅了。又或许是因为失了血,还有些体力不支。不然怎么会一屋子的人都没问题,就她不舒服呢。
薛柔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杨万,“怎么了,杨公子?你不认识吗?”
薛柔原本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手里的也是一株毒草,看他那呆滞的模样,难道也被毒草侵蚀了?
不过书呆子发呆的样子更好笑了,薛柔伸手在他眼底晃了晃,“杨公子,杨公子,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赢啦。”
陈四猛然站起身来,到手的赢家怎么能被冷天意的弟子拿走。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久的人,甚至头天晚上还把那几株药草送过去的人,怎么能出这样的幺蛾子。原本他该拿的,不是那一株草。他不禁怒叱,“杨万!你在做什么!”
握着那一株药草的杨万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对上的是自家师父的怒气,冷天意的不善,袁君逢的防备,以及薛柔眼里的担忧和关切。
见他醒来,薛柔才点了点头,“你刚刚没事吧?怎么突然恍惚起来了?”
杨万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她竟然是毫不在意输赢的吗?要是他就这样迷糊过去了,冷家的脸面也就能保住了。杨万知道,师父带他过来,本来就是不安好心。不然也就不会在头天晚上就告诫他,先拿哪一株。
杨万的眼神渐渐清晰,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我输了。这一场,薛姑娘赢。杨万输的心服口服。”
薛柔诧异地看向他,“你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我一定能说出最后一株来?”
杨万轻轻地笑,笑容温和,“薛姑娘知道的,不是吗?”
薛柔站起身来,神色认真,“的确,最后两株,乃是毒草无味和无为,一对相辅相成的双生罢了。”
杨万又冲陈四和冷天意拱了拱手,“杨万认输。是薛姑娘先猜出来的,薛姑娘赢了。”
陈四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昨晚都告诉你了。”
杨万一愣,回以更温和的微笑,“抱歉,师父,昨晚睡得早。况且,若是以辨识出的药草来计算,是不是有些歧义呢?药草能治病,毒草却是害人。前面都可算作中规中矩,最后三株,还能算作药吗?我先选药草,难道是注定要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