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垂着眼皮想了想,又道:“那齐靖犯了多桩案子,桩桩件件都是恶罪,令人发指,庄主公子可觉得他罪该万死?”
林岸微道:“杀人偿命,天公地道。”
白落裳紧接着又问:“所以他是死有余辜?”
林岸微这回选择漠然不语。
杀人偿命虽是天道,可也不能说明偿命也就是死有余辜。
“他虽是恶人,却还有漫绾这样的粉红佳人挂心。”白落裳闷闷的捧起酒杯,仰头喝下一口酒,脸色却变了变,皱着鼻子道:“这、这真的是酒?“
檀儿抱着瓷壶,歪起头笑了笑,“不是酒是什么?”
白落裳又抿了一口,“没有酒香,没有酒味,不像酒。”
檀儿捂着嘴偷乐,“原来公子尝得出来,既然不是酒,那公子以为这是什么。”
白落裳放下酒杯,叹道:“这味道,像是醋。”
檀儿笑得更开心,“对呀对呀,我看公子就像是要吃醋的样子,所以就替公子掺了一杯醋。怎么样?酸不酸?”
白落裳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道:“我不喜欢吃醋,我只喜欢吃酒。”
林岸微目光凝注杯盏,悠悠道:“世上有一种人,在杀人的时候会哭。”
白落裳奇道:“你指齐靖?”
林岸微默认。
白落裳道:“可他杀人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他哭。”
林岸微道:“在被人用一刀一刀凌迟,却没能死掉的人,最终都会变得不会哭了。”
白落裳睁大眼睛,叫道:“谁会这样残忍的对他?”
林岸微没有回答。
白落裳更加奇怪道:“他武功这么好,谁会对他这么做?”
林岸微说:“若是被自己无法反抗的人,无论对方有没有武功,他都不会还手,也不会反抗。”
白落裳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林岸微看着酒杯,道:“齐靖原本可以是一个最好的杀人武器。”
白落裳抿着嘴:“如今呢?”
林岸微淡淡道:“他有了感情,武器,尤其是杀人的武器,是绝对不需要感情的。”
白落裳皱了皱眉,对这句话有些耳熟,“换一句话说,这个杀人的武器就是生了锈,不能再用了,对不对?”
林岸微略显意外的望着白落裳,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作出这番言论。
然而,白落裳只不过是在不久前,刚听过类似的话而已。
白落裳又垂头凝住杯盏,沉重道:“所以,这件武器就被武器的主人所抛弃了,对不对?”
林岸微缓缓点了下头,然后又缓缓摇了一下头,“或许应该说是毁掉,不需要的武器,就只能毁掉。”
白落裳一惊,忙问:“为什么?”
林岸微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不知道被丢弃的武器会不会在将来成为杀掉自己的凶器。”
白落裳又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听出林岸微话中的意思。
这样的观点,这样的作风,当真和上官陌云一模一样。
那么,齐靖倒是是什么人手中的武器呢?
这件武器,又都替那个主人做过些什么呢?
不由自主的,白落裳忽然又想起了那落日下的惊鸿一跃,那个白得刺眼的美丽身影。
白落裳垂下头,又开始默默的喝着酒,安静的简直不再像是他自己。
林岸微也默默的坐着,静静的等着,他知道白落裳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他有疑问,就一定会问出口。
不出所料,三杯酒后,白落裳果然问道:“你是说,玉笙楼的杀人案,其实另有主谋?”
林岸微笑了下,但笑意未达眼底,他笑得无奈:“算是主谋,也不算。”
白落裳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岸微道:“让他去杀人,就是替他安排了一条死路,只不过,被杀的对象却是齐靖自己选的。”
白落裳哑然,原来,眼见的,也未必就是真的,眼见也可以为虚。
这时,舞粼自廊道里款款而来,秀美动人,款步生香,让白落裳望之心神微荡,原本那一点点的惆怅,也因为这个美人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