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绾挂着泪花,哀哀地说:“道长与他虽是泛泛之交,可他敬道长如兄,如今他大难临头,还希望道长可以为他指一条生路。”
段南山却不紧不慢的淡然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不可留在沣州,既然事已如此,我也是力所不及。”
缦绾一听,眼神顿时又黯了一些。
段南山又道:“种何种因,得何种果,天理循环,他命该如此。”
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他的回答是无能为力。
段南山既然开口拒绝,便就是绝不会做的事。这齐靖背负多条人命,说明白就是谁能救得了他。
“为何会这样?”缦绾难掩失望地恸哭起来,。
段南山所说的她都知道,但她接受不了,她还在努力哀求:“子雲道长当初能救得他,为何今日却不能了?道长您是知道的,他并非大非大恶之徒。他之所以惹上人命官司,也是因为我,求道长,求您救他一命。”
段南山冷漠的道:“自古杀人偿命,天理道法如此,任谁也改不了天道,不管是出于何种因,源于何种情。我即便有心救,却救不得。”
段南山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说出来的话却让缦绾的失望变成绝望。因为她认识段南山这个人,所以她知道,段南山既然能说不救,那便是无望。
无望,如何能让人不难过?
缦绾泣下如雨,也不擦眼泪,双目含水地望着段南山,语气透着深深的不解和难以置信:“当初他也是杀了人,道长却能够出手救他,如今杀人,怎的就不能救他一命?”
白落裳听的一愣,忍不住去看段南山。
这话听起来的意思,似乎并不简单。
段南山和齐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交情?那齐靖究竟是个什么人?他过去究竟还犯过什么事?
段南山知道白落裳正在看他,但是他并没有去看白落裳,他依旧面色淡然的看着缦绾,语气淡然的说道:“当初杀人的孽,他已受过惩罚,不死是他的运气好,也不能说是我救的。如今再杀人,自当用命抵命。”
缦绾听完,眼神一痛,心好像也仿佛跟着碎掉似的,更是哭得伤心欲绝,只听她一边落着眼泪,一边绝望道:“杀人若就要一条命偿还,用我的性命可行?那些人也确实是因为我而死,用我抵命,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人命的债,怎么可能是这样算的?
段南山缓缓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眼神虽然平淡,可却白落裳看出了一丝同情。
段南山居然在同情这个女子,段南山居然会同情人。
这个女人哭得很伤心,让人一见,难免生出同情。可是段南山却不像是一个轻易同情别人的人,他原本就是一个冷情的人,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清冷的道长,居然在同情别人。
这个发现令白落裳情不自禁的感到讶异。
段南山看着缦绾,语气平平的叹道:“这是何苦。”
对啊,这是何苦呢?
白落裳也想这么问。
缦绾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命,换齐靖的债?
缦绾听了之后,哭着摇了摇头,“我只愿用自己一生,换他一命,也算还他深情之恩。”
这深情,究竟是谁对谁的?
白落裳已跳了起来,拉住她的手,难过道:“姑娘可万万做不的这种傻事。”
他生来就怜香惜玉,一听缦绾说要用自己的命来抵偿,当即就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人大声道:“若是人人杀人都可以用别人的性命来抵偿,那还要国法正义何用?他杀人,死便死了,姑娘何苦还要赔上自己的命?”
缦绾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待看清楚后,忍不住惊讶道:“公子为何会在此?”
白落裳一手牵住缦绾,一手轻摇扇子,回答道:“朋友叙旧。”
“朋友?”缦绾打量了一下白落裳和段南山,然后垂下眼,低声道:“公子既然与道长是朋友,可愿意替小女子求个情?”
求什么情?
当然是救人的情。
白落裳叹了口气,尽管心里很不愿意去伤害对方的心,但他却不得不说:“法不容情。”
缦绾眼中最后一丝丝光,如同被人扑了一桶水,一下子全灭了。而残留的,是绝望的疯狂,她瞪着白落裳,眼神变得怨毒。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仿佛刺痛了白落裳的眼睛,让他忍不住用手去揉了揉眼睛,然后他一步步往后退,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看这位女子的眼睛。
眼前这个风姿优美的女子,依稀还能让白落裳想起她那言笑温柔的女子,竟忽然变成了一个满眼怨恨的人。
缦绾却突然冷笑一声,问:“公子也觉得他该死?”
白落裳抓紧扇子,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罪怎么定,还要看衙门怎么断案。”
“呵!”缦绾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整个人突然像是老了几十岁,背也陀了,腰也弯了,双腿像是支撑不住她整个人似得,摇摇晃晃,一边抹这眼泪,一边黯然离开。
白落裳担心地瞅着门口,放心不下,呐呐问道:“她该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傻事吧?”
“不知道。”段南山倒是没多少在意,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浅浅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