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那个胖女人收钱收到两手发抖,白落裳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恐怕赛诗会真正的目的,就是那些富家子弟源源不断外抛的银子吧。而这些银子中,又有几成是要落进县衙的官库?
白落裳干坐着也终究是会乏味,看得倦了,打了个呵欠,喝掉最后一口酒,才施施然起身,刚走两步,又折返回去,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
“微霜凄凄庭院深,独望银钩琴隐声。”
放下笔,白落裳略微满意得摸了摸下巴,摇着扇子踱步出门,然后对着月亮狠狠伸了个懒腰。
晚风,灌进衣袖,还是冷的他一阵哆嗦。
春意料峭,寒气未消,这个天还是比较适合待在楼里,不适合出门。
风是醉人的,月色也是醉人的,满街眼语笑靥的美人更是醉人的。白落裳没有醉倒在酒坛子上,反倒是醉倒在美人的胭脂水粉上,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公子,还需要坐船吗?”
白落裳楞了下,侧目看去,原来是白天为他撑船的船翁。那只乌篷船还是如同白天看见它的时候一样,紧紧贴着河岸停放着。
“老伯,你怎么还在这里?”白落裳讶然,哗地收起扇子,疾步走到河边。
虽然现在到处都还很热闹,但好歹已经是近子夜,这么晚了,夜里风凉,船翁竟然还在河上。
“这么早就收工回家,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何况每天晚上出来游玩的人远比白天的人要多,我跟什么过不去,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晚上多跑两趟,明天我也可以买壶酒来犒劳犒劳自己。”船翁扶着船篷,笑道:“怎么样?公子是否还要坐我这只小船?这一天还没结束,公子还可以免费上船。”
“这怎么好呢,我也不能让您白跑一趟不是?”
“公子给的钱本来就多,就算多跑一趟,我也不亏。”
“老伯您这样可是让我为难了。”
为难?
为什么会为难?
这能有什么好为难的?
白落裳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准备上船,天色虽然不早,但他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才刚抬脚,这时另一个声音又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一曲悠扬的笛声,好似能摄人心魄,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悠远的笛声,带着吹笛人无限的思念。
白落裳猛然收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河面荡着一艘画舫,船头立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男子,双手扶着笛子,形貌潇洒,面目如画。
是他认识的人,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庄主公子!”白落裳忍不住喊出声。
这人正是那位通晓天文地理历史,精擅诗书琴棋剑艺,更是家藏天下美酒的随院庄主林岸微。
画舫靠了岸,林岸微走下船,朝白落裳行一礼:“白兄,你也看赛诗会?”
这话不是应该他问他吗?
白落裳眉眼弯弯地笑道:“对呀对呀,你我真有缘,夜如此深,人如此多,我们竟然也能撞见。”
林岸微温润一笑:“本来我也没有要出来的打算,可是听墨濉回家说,外面正热闹得很,白兄乐而忘返,我便起了兴致,租下一艘画舫,赏月游玩。那么,白兄可玩的尽兴呢?”
“当然当然。”白落裳笑答。
“白兄玩得开心就好。”
“那庄主公子现在准备去什么地方继续赏玩呢?”
“夜深露重,我也乏了,正准备回去。难道白兄还要去什么地方吗?正好,我先送你去吧。”
逛青楼也要送?
白落裳自然是没好意思让人送,也就打消了继续赏美的念头,摆摆手,笑道:“要回去了吗?这么巧,我也正打算要回去呢。都玩了一整天,我也早就累了,不如我跟林兄一道回去吧。”
“好。”林岸微朝船翁点点头,对白落裳说:“我们走吧。”
香气袅袅的秀阁里,整齐放了许许多多的书。
一个女子捧着一幅字画,在窗前徐徐款步,一双光洁的脚掌轻盈地踩在毯子上,纤细的脚腕上挂着一串精致的银铃。
“写这诗的人呢?”女子垂着头,眼波舍不得从字画上移开。
“走了。”俯首待在门边的人回答。
“走了?”女人沉吟一声,显得十分惋惜。
“嗯,他喝完一壶酒,留下这个就走了。”
女子勾着唇角,若有所思的望着字画,“倒是走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