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说:“可是这回分家,她八成会吃亏。”
方峰说:“由她去。不就是钱吗?当初依依嫁到他们家去,又不是图他们的钱,钱财少沾是福。”
方晓说道:“我只怕她不当心得罪了人。”
想到洛衣天真烂漫,一片赤诚,她不由叹息。
果不然,第二天就出了状况。
方晓关店回来,方依依就来了。
方晓惊道:“这个时候你回娘家做什么?”
方依依道:“家里乱七八糟的,我回来清净一下。”
方晓说:“那怎么成?你也太不懂事了,这种时候,家里其他人只怕会说出最难听的话来。快回去,不要让许先生难做。”
方依依却有一种孩子般的倔强:“我就不回去,我正大光明地回家,谁会说三道四?”
“回家也不是这种时候,”方晓劝她,“许家刚出了大事,你跑回娘家来,这算什么?”
“我就是不回去。”
方晓没有法子,因为从小确实溺爱这个妹妹,虽然她无理取闹,但一旦犯起拗来,只能由她。
次日一早,许慎果然就来了,一见方依依便道:“你怎么跑回娘家来了,大家都在问我呢,父亲才过世,家里忙得一塌糊涂,你还使小性子添乱?”
依依自幼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虽说丧母,但从小方晓一直非常疼爱她;嫁了许慎,也是宠她的时候多。
何曾受过这样色厉声疾的质问?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只叫:“姐姐,他欺侮我!”
方晓忙劝她,又劝许慎:“有话好好地说,依依胆子小,你不要吼她。”
许慎“哼”了一声,问:“你回不回去?”
依依见他依然铁青着脸色,连连摇头:“我不回去。”
许慎大怒,摔门而去。
方晓埋怨依依:“怎么这样不懂事?”
依依嘟了嘴不说话。
方晓忙打电话找许慎,他的行动电话已关机了。
方晓无奈,又惦着花店要开门,就对依依说:“我先去店里开门,你在家好好呆着,如果他打电话来,好好和他说,他要你回去,你就跟他回去,知道吗?”
依依撇了嘴道:“那看他怎么求我了。”
方晓心中一惊,想到许慎最为狂妄自大,最不喜看人脸色,心想这段姻缘只怕有些无趣了。
又一转念,当初许慎对依依那样钟情,而他一向重守信诺,而且男子汉大丈夫,大约可以包容得下。
所以稍稍放心,又劝了依依几句,才去开店门。
刚刚到花店不久,许慎就打了电话来。
方晓忙问:“你在哪里?依依在家等你呢。”
许慎的声音甚是低沉乏力:“我在北屏南路的房子里,你立刻过来见我,好吗?”
方晓一怔。
他说:“我的心情糟透了,拜托你过来,拜托!”
方晓就叹了口气,说:“好。”
把店托了小云看管,自己开了车子过去。
站在仿古的电梯里,时光成了一种恍惚的错觉,铁栅印出影子,在她眼前明暗跳跃。
冷冷的空气里有仿佛还有着昨日的旧梦。
好像一个人午睡醒来,一天就已到了黄昏的样子,心里格外难受,宛如被大段的时光遗弃。
而猛然一抬眼,已经到了七楼,她拉开铁栅走出去,一直走到B座的门前,取出钥匙来开门。
刚刚一转过身关上门,突然被人拦腰抱住,热热的吻烙在她的后颈中、耳下、脸颊上,她挣了一下,他的手臂一紧,令她有一种窒息的眩晕。
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本能般回应着他的热情。
“哦,晓晓。”他低低地、长长地叹息一声,回旋在她耳畔,久久萦绕不散。
她突然被这一声惊醒了,她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什么?
他们不可以,这是绝不可以的,法律和道德都是绝不允许的。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而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已经结束——她猝然推开他,他眼中还有一种茫然不解,她微微喘了口气:“许先生,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然我要回去了。”
他看着她,就像没有听懂,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池中的锦鲤正在抢食,一粒鱼虫下去,两三条鱼都扑上来抢,弄得水花四溅,打湿了池沿的地板。
方晓借机走到池边看鱼。
许慎终于走开去,不一会儿调了两杯酒来,一杯给她。
她拿在手里晃着那杯子,看那三色的酒液浑了又清,清了又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