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跟在那人后面走进去，门卫也没出来盘问自己。

林梓没有觉得庆幸，因为她一直在发抖，连步子都迈得不利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

老式的楼房一幢一幢，像是沉默的兽，蹲伏在清晨朦胧的光线里。

林梓在中间穿梭来去，可是所有的楼房几乎一模一样，她仰起头来，只能看到隆冬清晨灰蒙蒙的天空。

她腿脚发软，终于就势坐在了花坛上。

花坛贴着瓷砖，冰冷沁骨。这么远看过去，所有的房子都是似曾相识，有几间窗口亮着灯，有清晨锻炼身体的老人在寒风中慢跑……

她坐在花坛上，筋疲力尽，她知道她肯定是找不到了。

林梓全身的骨骼都渗透了凉意，两只脚冻得发麻，腿也开始抽筋，但她不想动弹。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之前，其实是最幸福的，如果她可以冻死在这里，也应该是幸福的。

隔了这段时间，她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自己放逐，可是却像个疯子似的跑到这里来。

对面的墙角是灰白色，粗糙的水泥被抹平了，有人在上面用粉笔写着字：“裴有有爱周小小”。

笔迹歪歪扭扭，或者只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小时候常常有无聊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拿着粉笔在不起眼的墙角里涂鸦。

恶作剧般写上谁谁爱谁谁，那时候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字很神秘，一旦被谁写在墙上要生气好几天。

直到懂得，才知道原来这个字如此令人绝望。

林梓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天气太冷，冷到她的脑子都快要被冻住了。

她拿手机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被冻僵的关节在嘎嘎作响。

林梓打了个电话给时木，她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

林梓连舌头都冻僵了，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我猜到萧山可能在哪儿了。”

她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急切地追问林梓。

“她的父母在Z市有套老房子，地址你记一下。”

林梓把地址什么的都告诉了她，她向自己谢了又谢，或者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这样在意他的安危，这样在意他的快乐。

林梓用尽最后的力气挂断电话，然后把头垂进双膝。

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等自己鼓起勇气的时候，她却没有办法再找到易臻。

一直到上了返程的火车，车上的暖气才让她回过神来。

林梓很饿，走去餐车点了一碗面，大师傅一会儿就做好了。

面盛在偌大一只碗里，汤倒是不少，只是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餐车上铺着白色勾花的桌布，火车走得极稳，面汤微微地荡漾着，林梓慢慢地摩挲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做面吃的情景。

虽然面上没有任何的码，只有光秃秃的一碗面和一碗辣椒酱，可是两人吃的特别香，特别开心。

她还记得，易臻被辣得鼻尖都红红的，满额头都是晶莹剔透的细汗。

他悄悄地告诉自己：“我小时候都不会用筷子吃面。”

林梓忍不住笑：“那你是怎么吃的？用手吗？”

他说：“当然是用叉子啊。”

她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笑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林梓从Z市回到学校后，就感冒了，一脸发了好几天的烧，连期末的头两场考试都是稀里糊涂在高烧里过去。

好几次，月月都在劝自己去医院打点滴，但是林梓非说自己要先复习。

所以，只是拿几包感冒灵和胶囊敷衍了事。

月月在一旁看着，是又着急又心揪。

后来，林梓收到了时木的短信，告诉自己，易臻已经回来了，他也去跑通告了，叫自己别担心，还说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彬彬有礼，滴水不漏。

她并没有提到是不是在Z市找到的易臻，林梓也没有问。

林梓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自己而言。

红楼梦，红楼里终归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