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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命脉脉的望着眼前的忘忧阁,忽然开口道:“慕白,你多大了?”
时光顾自行走,从不会理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除了幼年孩童,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任何一个人不会发出这样一种感慨。
洛慕白轻叹道:“十六或者十七,记不清了。”
他苦笑一声,又道:“父王,时间过得太快,需要记住的又太多,何必计较一个年龄呢。”
洛天命笑着感慨道:“再有十九天,你就整整十七岁了。”
他的目光在忘忧阁阁内四下游顾,接着道:“你知道吗,你和这忘忧阁的年岁一般大,当初你母妃生你的时候,我便建了这座忘忧阁。”
洛慕白望着父王头上的白发,语声微颤:“母妃和我说过,‘忘忧’二字还是当年建成之时父王亲自所题,忘忧忘忧,自然是不希望有忧扰和烦恼。”
说话间,黄豆般大的眼泪自洛慕白的眼眶中悄然掉落。
忘忧。
身处忘忧阁,真的可以做到忘忧?
对于洛天命而言,这或许只是一种奢望吧。
望着阁楼外漆黑的夜色,洛天命忽然道:“慕白,回去休息吧。”
洛慕白道:“父王呢?”
洛天命笑道:“我再呆一会。”
洛慕白道:“那父王早些回去。”
说完,他长身一揖,向着黑暗之中走去,临别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使得忘忧阁‘一分为二’的裂缝,眼中有精芒闪过。
然后,他修长的身影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背影,很孤独,很落寞。
望着他的身影,洛天命的唇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父子间情感的升温,总归是一件让人欢愉的事情。
洛天命看向风凌道:“风凌,明日你有事吗?”
风凌摇头:“没有。”
洛天命将杯盏中的香茗一饮而尽,愉快的道:“那明日便留在府中一起用膳吧。
“一年了,总得吃顿团圆饭。”
……
长夜未央。
黑暗中,萧红的娇声传出:“原来你早就猜到了庄院长会去岐王府。”
萧彻笑了笑,他刚欲说些什么,笑声骤然顿住,言语也似是如岩石般堵在喉咙中。
循着他那双亮闪闪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南溪书斋的门口,一个小女孩双臂环膝,在那盏昏暗的灯笼下蜷缩着身子等待着。
赫然正是雨柔,她不知何时醒来,又不知何时在这里等候。
彻骨的寒冷透过她单薄的衣衫,像一个漆黑巨掌似的将她瘦小的身子攥在其中,雨柔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渐渐的,这声音也消失了。
书斋深处,一道纤细的倩影飞也似的冲来,将手中那貂裘大衣急匆匆的裹在雨柔的身上,嗔怒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任性。”
雨柔冻得瑟瑟发抖,但眼泪却热的发烫,她趴在她的怀中,放声痛哭:“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这女子名叫木青幽若,正是雨柔的娘亲。
木青幽若紧紧拥着怀中的雨柔,眸中也淌下两行凝脂般的清泪,安慰道:“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很快就回来了。”
如刀的寒风中,母女两个紧紧拥裹在一起, 深入骨髓的寒冷使得她们眼前的现实世界像是变成了一片死灰色,她们感到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寒冰,而自己,则是被这块寒冰紧紧束缚着的最后的生命体。
看到这样一幕, 萧红不禁泪湿颊畔。
但很快,热泪在寒风中结成冰,如银针刺骨般疼痛。
萧彻现在才知道,原来雨柔姓庄,庄雨柔,她的父亲就是一别十三年的庄南天。
他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雨柔为什么明明是个孩子,却满心黯淡。
也明白了她的蛮横,明白了她的不讲理。
雨柔如今十三岁,自她出生起就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对于一个自小就没有父亲疼爱的小姑娘来说,她再怎么不讲理,再怎么蛮横,都是可以理解的。
她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还有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