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菩提再次双手合十行礼,没有开口说话,又在石台上用手写了个“一”字。
宋启先不禁莞尔一笑,“恐怕你是个哑巴和尚吧!这个‘一’字,是表示会一直等吗?”
释迦菩提摇摇头,说道:“小僧有一禅,乃闭口禅。佛缘之人有一人,正是眼前人。”说罢,大和尚站起身来,离开枯坐几月的石台,牵起小乞儿的手,面南而去。一步起,步步生莲;一念生,咫尺天涯。
河面有风吹过,微波荡漾;石台有风吹过,风过露痕。痕迹有两道,入石一指深。
宋启先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看来江湖不会寂寞咯。”抬眼望,释迦菩提的背影越来越远,老酒鬼想到话还没说完,便冲着背影大喊:“此间事了,待我去找你!”这一嗓子响彻云霄,全城可闻。释迦菩提在远处回首微笑,闭口不语。
释迦菩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宋启先的视线之中,宋启先提起葫芦,喝了两口酒,眯眼北眺,投向京师。
大衍皇城内,天子用过早膳之后,便移步统政殿参加早朝,殿内文武百官都在屏息静候。
大衍国姓,周。天子名圣显,此时正坐在殿中龙椅之上,看着满朝文武,沉默不语。早朝之上,御史督察王右龄递交奏章,弹劾当朝大相公晏仲安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奏请撤其大元统一职,擢升大将军谢世忠为大元统掌武事。
此议由来已久,不过是老调重弹。莽苍流寇起兵事,大相公晏仲安力排众意,任命左怀仁为平南大将军,率部南征,希冀出师大捷,建功立业,用以削弱大将军谢世忠在军伍之中的影响力。不料,前线战事吃紧,五路藩镇兵马各自心怀鬼胎,未能取得寸土之功。
任命之初,大将军谢世忠颇有异议,指责大相公任人为亲,处事不公。
世人皆知,大相公与大将军积怨已久,平乱任命一事不过是将牌面摆上桌摊明而已。
晏仲安为大衍首辅——大相公,乃百官之首,又兼任大元统一职,掌管文武百官,位极人臣,天子私下见他都要尊称一声大相公。
大相公晏仲安与御史丞孙思成并肩站在大殿前列,王公列卿在其身后,再往后是各大小京官。
此刻,御史丞孙思成在一旁汗如雨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找寻机会侧眼观察大相公,只见晏仲安神色自若,气定神闲。这王右龄乃御史丞治下从官,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孙思成非常器重此人。却万万没有料到,王右龄在朝上擅作主张,重提旧议,惹人不快。
吴轩声和王右龄私交极少,不了解他的性情。此刻不由对王右龄多看一眼,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大衍天子周圣显坐在龙椅之上,心中翻江倒海,却又不能表现于脸上。毕竟此议不是第一次被提及,故依照前例决议,说道:“大相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家有目共睹。此番战事不利,绝非相公之过。左将军战功彪炳,大衍出其右者屈指可数,大相公任命并无不妥。”
群臣应喏。
周圣显环顾群臣,说道:“左将军率部于阵前厮杀,乃国之柱石,不宜苛责。战局如此不利,令我日夜担忧。还请众卿为我排忧解难!”说罢,以手抚额,头疼欲裂。
群臣见状,惶恐不安。
历来,前线战事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庙堂之上谁都插不上嘴,只能等待战争结果。等待,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毕竟,前线传来的讯息只是片面之词,五路诸侯起兵响应号召,果真只是做做样子,出工不出力吗?战争没有结果,一切没有定论。
大衍天子周圣显感觉自己的皇位坐的很不舒心,总是患得患失。因为有那么几根刺扎在心头,却又不能拔掉,每每想到此处,他就会头疼不已。
大相公晏仲安率先出列,谏言天子以龙体为重,不要太过操心家国大事。话音刚落,大小臣子跪倒一地,泣言:“愿君王善佑龙体。”
周圣显闻言急火攻心,更觉头疼难当,只好传令退朝。
退朝之后,高官小吏三五成群的退出皇城。御史丞孙思成于皇城门前截住王右龄,拉到皇城墙根角落。
孙思成环顾四周无人,作势要对王右龄行跪拜礼。
王右龄见状大惊失色,赶紧扶住顶头上司孙思成,惶恐不安的问道:“孙大人可万万使不得,这可折煞晚辈了。请恕后生愚昧,不知大人因何行此大礼?”
孙思成挺起腰背,一袖拂开王右龄,怒目说道:“在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