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觅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微微低头撑着伞跟在容悦身旁,时不时清理一下飘落在容悦青丝和斗篷上的雪花,一路无言。
回道寝宫,水觅吩咐小宫女将之前做好的冰糖雪梨羹端上来,“今日天甚凉,娘娘吃点这个,润润喉暖暖胃。”
态度既不奉承,也无不敬。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做好了便没人能挑出她的错处来,所以没必要奉承谁。
容悦也是习惯被她伺候的,端起冰糖雪梨羹,一勺勺吃起来。
整碗下肚,身子才渐渐暖了起来。
外边,确实冷啊。
“水觅,可还记得,你跟着本宫多少年了?”容悦忽然问道。
“四年了吧,娘娘进宫那年,奴婢就一直在娘娘住的宫里做事,后来又跟着来了容禧宫,大概是在四年前,才来娘娘跟前做事的。”水觅如实回道。
她这一生,自打进宫起,就注定了枯燥乏味,也注定了要亲眼见证许多尔虞我诈,若什么都记着,脑子非要炸了不可,所以啊,她只记了一些单纯与自己相关的、简单的人和事。
“四年了啊?”容悦感慨,可倏地又道:“原来才四年么……”她怎么记得已经好久好久了……
四年,或许是更短的时间,这个宫女就能将她的习惯摸得清清楚楚,做什么事都令她满意,无可挑剔。可,杨旭呢......相识二十多年,结果呢?....
“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在本宫身边伺候了,必须要去伺候别宫的主子,可能习惯的了?”容悦又问。
水觅微微一怔,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回道:“奴婢自打进宫,就是供主子们差遣办事的,在娘娘身边做事是做事,在其他主子身边做事,同样是做事,大概也……谈不上习惯不习惯吧。”
伺候谁都是伺候,不过做好分内之事罢了,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容悦怅然,“哪怕真是这样,你也该说奴婢誓死效忠贵妃娘娘才是啊。”
水觅又是一怔,没再说话。
容悦继续道:“你说谈不上习惯不习惯,可你若不再本宫身边伺候了,本宫身边伺候的换了人,本宫却是很久都习惯不了的,你说这是为何?”
“奴婢……”水觅不知容悦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些,但还是将心中所想清楚明白地表达了出来,“贵妃娘娘身份尊贵,用人自然有权力挑用的顺手的,可像水觅这样作为奴婢的,并没有权力选择,所以不敢奢求。”
不敢奢求,所以不管伺候谁,于她们而言,不是没有区别,而是在她们心中不能将主子做比较。
容悦听懂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
“我不把你当主子,你就不把我当奴才了么?”——这句话、这句话……
她突然明白了,杨旭,呵呵——
是啊,一开始她本把杨旭当做可以倾述一切心事的人,可渐渐的,终究是变了味道。
一有什么需要杀人沾血的事,就与他说,让他去做。或许,一开始她还会心怀愧疚,可慢慢地,她习惯了让杨旭帮她办那些事,变从请求,变成了吩咐和命令。
所以,他才会说,她拿他当奴才。
多么讽刺啊。
他,杨家之后,原本是多么铁骨铮铮高傲的人啊,竟会说出自己是奴才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