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胡先生,我恍然发现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全名。
艾略特残酷的四月终于被我捱过,五月的阳光比以往更加强烈了。我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樟树外迎着光生长,芬芳而又不张扬的月季花
布鲁克斯一共来看过我三次,我们总要在疗养院的餐厅里吃顿饭,然后他带我去外面散步,有一次还碰到了史密斯,这种感觉就像跟家人在外碰到了老师一样的。
我的头发又长长了,从及肩的中发长到了胸部以下的位置。布鲁克斯在的那天,他陪我向护士请了个假去外面剪头发。年轻的理发师问我想怎么剪,我只说剪短一点。
最后的发型有些出乎意料,垂落下来的头发长度刚好到下巴这儿,没烫没染。
“非常可爱。”理发师满意的看着他的作品。
“史密斯说你最近阶段恢复的很好,很听话,而且愿意跟他聊一些心里话了。”
“我想重新开始。我学过音乐,我想回法拉盛或者中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我还年轻,一切都不算晚。”
布鲁克斯继续鼓励我,又帮我向史密斯请了几天的假离开疗养院。史密斯见我情况好转,准许我可以在外面待一个礼拜。
而这一个礼拜我并没有回法拉盛,收拾好行李直接坐车去了机场,又一个人搭飞机去了阿拉斯加。飞机停在安克雷奇机场,眼前是不同纽约的另一片景象。
我来了,了却一个在监狱时的梦。
五月底的阿拉斯加,温度仍旧处在十度以下。我从安克雷奇机场出来搭车前往苏厄得小镇。途径四面环山的城市,高山与寒冷让这座城市呈现出了荒凉的氛围。路途漫长,想着还要许久才能到,只好戴上耳机听歌,顺便在车上打了个盹。
最后司机叫醒了沉睡中的我,我晕着脑袋到达了居住所,一个廉价的汽车旅馆。
不过里面的环境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些,虽然地方小了点,但也有私人的卫生间,唯一就是床单有股怪怪的味道。
旅馆老板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大概见惯了我这样的游客。他向我介绍苏厄得小镇,它背靠雪山,面朝大海,很多美国人都喜欢一路向北开车过来,不但路上可以欣赏美景,到了这里还可以去海边野炊。他说了很多,我装作听不大懂的样子,问他哪里可以找个导游进山徒步。他给了我一个号码,又怕我英文不好主动帮我联系了对方。
房东老板向我推荐的人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Alex,土生土长的阿拉斯加人,没事的时候他会在家乡当导游赚点钱。
我告诉他我的徒步目的,他告说我是他接待的第一个中国人。现在新闻的传播速度是飞快的,这几年里每年都有很多人过来朝圣那个绿色巴士。他也感慨,最终那些人能得到什么?
当时即便到了山下,我心里还是很平静。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走的我双脚泛酸发疼。
我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纪念板,上面是大写的白色粗字;Before I die......下面有一排排小写的:“Before I die I want to”以及各种答案,全部都是英文。
Alex告诉我,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写下来,并从旁边拿来一只粉笔递给我。我犹豫的接过,站在已经被写的缭乱的纪念板前踌躇。
思考过了许久,我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我向他坦白,并将粉笔还给了他。
“没关系,等你待会儿见到了那辆巴士,也许就知道该写什么了。很多人都曾跟我吐槽说看过巴士后想写的跟已经写下的截然不同。”
我们继续徒步,往荒野里面深入,我穿了件白色的棉服,已经被树林里的木屑和其他蹭的脏乱。
Alex接着向我介绍:“他姐姐在巴士上画了一个数学上代表无限的符号(∞),并留下了一句话‘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