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9月25日 凌晨1:14
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白天和夜晚已经没有区别了,反正这个幽闭空间里的任何时刻都是漆黑一片。我们只有通过墙上时钟的荧光指针来判断现在是该吃饭还是睡觉。老实讲,如果我现在说呆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感到压抑和郁闷,未免自己都觉得矫情。经过一天的时间,我已经有些适应这种犹如夜行动物般的生活了。我现在几乎不用借助那手电筒微弱的光线都能看清别人的脸。整个一下午,我都坐在墙边思索我的适应能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强,但当我看到超市里的其他人也和我超不多时,我有些明白了——人处在逆境中的时候,总会激发出一些潜能吧。
由于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只有一支手电筒直立在超市正中间的地板上,它投射在天花板上那团小小的、桔黄色的光成为我们和地底昆虫唯一的区别。我现在正盯着那团橙色的光发呆,脑子里产生出许多与这团光晕相关的无聊幻想——我确实太无聊了,没任何事可做。从晚上九点就靠在墙边打盹儿,结果睡到现在醒了,又开始失眠。不过这种本末倒置的生活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就在我把那团圆圆的桔色光圈幻想成一个金黄月饼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前方的两排货架之间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他脚步缓慢地从两排货架间经过。我心中十分诧异,没想到这超市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没睡,当然更不明白的就是这男孩半夜三更的为何还在超市里徘徊穿行。就在这时,他突然扭过脸来盯视着我。我心中一惊——不可能。我离他有好一段距离,而且我又没动,只是看着他而已。在这种极度昏暗的光线下,我不相信他看得清我是睁开眼还是闭着眼。在我疑惑之时,那小男孩的脸又转了过去,身影消失在一排货架之后。我松了口气,心想他大概只是起来上个厕所,无意间朝这边望了一眼而已。
一切又复归于静止、毫无变化的状态。我盯着手电筒的光圈看久了,渐渐地又有了些睡意。饱受失眠折磨的我不敢怠慢,立刻顺势躺了下去,许久之后终于沉沉地睡去。
对于我来说,好像刚睡着就被那声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当然后来我知道,事实上我听到那声尖叫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左右。
那是一声撕心裂肺、令人胆战心惊的女人尖叫。我在熟睡中被惊醒,连打了几个激灵之后,惊恐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超市里其他的人也都跟我一样被惊醒了,大家都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左顾右盼。直到第二声尖叫告诉我们出事的方向,大家才一涌而起,朝最靠近门那一排货架跑去。
冲在最前面是中年大叔,他手里拿着另一支打开的手电筒。他跑到最右边的那排货架和墙壁之间时,猛地刹住脚步,震惊地目瞪口呆。借着他手里射出的电筒光线,我们看到了眼前骇人的一幕:络腮胡大汉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之中,一把水果刀的整个刀刃部分全都深深地插入到他的脖子中。毫无疑问,他之前一定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毙命了。最恐怖的是,他虽然看上去已死去多时,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却依然圆睁着,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嘴也张开着,像是在死前曾努力试图喊出什么来。他怪异的死相跟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在被杀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恐怖而惊人的东西,以至于死后面部都还保持着这种狰狞的表情。
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跟我一样,倒抽了几口凉气,被这番景象嚇得呆如木鸡、不寒而栗。就更别说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女店员了。她此刻蜷缩在墙边,双手紧紧地抓在嘴前,浑身猛抖着。刚才的两声尖叫之后,她似乎连再次尖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简直被吓得一塌糊涂。单身母亲捡起地上的一块桌布,走上前去裹住颤抖不已的女店员,并将她紧紧抱住扶了过来,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时尚女孩从旁边的货架上拿来一瓶矿泉水,将瓶盖拧开,递给女店员:“喝点儿吧,会好些的。”
女店员颤抖着接过水,喝了几口,脸色仍然苍白地像张白纸。单身母亲不停地轻抚着她的背。好几分钟后,她看上去似乎稍微好了点儿。大叔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