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挺有原始气息的树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皎白的月色铺洒下，程闲吃力的睁开双眼，表情拧巴着支起了上半身。
他左右看了看。
正巧与一对漂亮又诡异的眼睛撞上。
小心脏噗通一跳，程闲连忙抹了抹前胸，同时叹气问了句：“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很乖巧的点了点头，穿着一身灰色普通衣裤的少女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笑着指明了一个方向。
遥看过去。
几十辆车聚在一起，灯火璀璨的四周，人头攒动。
喔，还在城北水库啊。
程闲心下稍安，又看了一圈周围，神经忽然绷住，紧张的再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就是长了一脸雀斑的那个。”
少女又指了一遍刚刚的方向。
她好像不会说话。
程闲便直接问道：“被救起来了？”
他记得在水下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吴渺周身环绕的星光并未彻底消散，直觉告诉他，雀斑男孩儿应该没死。
少女点了点头，憨憨一笑。
两颗尖尖细细的小虎牙……行吧，那就是蛇的牙齿，它们又露了出来，让少女看上去萌态十足。
人没事，那就好。
程闲浑身酸痛，这会儿也不想跑，便索性待了下来。
先让下面的忙一阵吧，从半山腰上往下看，他瞧见了不少人正在进出水域，抬出一具具尸体，而在停车场的另一个方向，大量的裹尸袋正在搬上一辆辆外表平平无奇的货运卡车。
除此之外，水面上还飘着白色光斑，光晕柔和，想来应该是抑制水下那些诡异紫色的东西。
人群看上去都很忙碌，却听不见多少嘈杂。
程闲回想起在水下看到了那幕惊悚又悲凉的画面，一时间也有点提不起来精神。
倒是一只小手忽然探进了视野里，白皙的掌心间，托着一颗不太圆的果子，月光朦胧，大致能辨认出来果子是青皮的，却看不出是哪种水果。
微笑笑，程闲把果子接了过来，朝少女点了点头，问道：“你一直住在这吗？”
少女摇摇头，手指向黑夜的更黑处，与容安市所在的方向截然相反。
外地来的朋友啊？
程闲指了指手里的果子，继续问道：“这个，能直接吃吗？”
少女嘿嘿一笑，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咯嘣！
程闲把青皮小果送进了嘴里。
嗯，果香味很浓。
甜度适宜。
汁水也足。
就是量有点小，不太够吃。
从头到尾都没吃到果核的程闲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果子，可惜了，少女不会说话，而单纯的点头摇头显然没办法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
但有些问题，哪怕再复杂，他也得问。
程闲抬手指向了水库，道：“你知道那底下的尸体是哪来的吗？”
少女摇头。
程闲微微一愕，再道：“那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流鼻血昏过去？”
少女再摇头。
程闲突然感觉有点头大，他想了想，继续问：“先前是你拦着我不要靠近那个冥差尸体的？就是被根金色绳子绑着的那个。”
少女终于点了点头。
程闲轻松口气：“为什么呢？”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然后玩起了花手。
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
程闲就像是那个在地铁里面看手机的老头，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姑娘，你到底想说啥啊！
“怪我，是我秃噜嘴了。”
程闲重新整理了思路，努力把所有问题都拆解成是非题，然后一一罗列出来。
“你是不是想阻止我？”
“是不是觉得有危险？”
“你是不是一直都待在水里？”
“……”
就像是个好奇宝宝般，程闲竭尽可能用最简单的字词把想要的答案都逆推回疑问，他看着少女一阵甩头，诸多答案渐渐由点成线，最终给他描绘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最后不解的问道：“你是正巧路过这的吗？”
少女的脖子应该是出现了肌肉劳损，她的动作幅度相比于最开始的认真大力锐减非常多，整个妖看上去也从萌萌的模样变得像是被玩坏了。
程闲满含歉意的朝少女讪笑了笑。
哪怕心里还有很多未解的答案，但想想……
还是算了吧。
他整理了已有的信息，脑海里可以还原出这样的一副画面：
外地来的蛇妖少女路径水库，感觉到了这里不太对，她想下水看看是什么情况，哪知道一进水，就显出了原形，她想跑都跑不了，正巧这时候梁青青也带人过来抓鬼，瞧见了她，一来二去，程闲也因此掺和进了此次任务。
少女能感觉到河床之下有危险，在程闲下水逼近之时，她三番五次想要上前阻止，可是程闲身上有种让她既亲近又害怕的气息，所以她只敢远远拦着，最后程闲去到了冥差尸体那，少女见阻止失败，自己只好害怕的远远遁去。
在程闲拔开了那根诡异的铆钉之后，少女同时间恢复了人形，她对那些尸体无感，但能明显的感觉到水下的危险在一瞬间暴涨许多，接着在仓皇逃跑时，她看见了失神愣在原地的程闲，接着将他救起，还用水浪把吴渺也推上了岸。
总而言之。
从少女的反应和描述来看。
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水下的秘密自有破晓的相关负责人员去破解，程闲没能从少女身上得到答案，便索性不再往深了想。
他看着少女，转而问道：“既然都脱困了，接下来打算去哪？”
却让他没想到的是。
少女眼神忽然一黯。
她没有点头摇头，但显然，她并不是因为累的不想回答。
程闲脑海中闪过了酥酥那只大白喵咪，试探着问了句：“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住了不少妖族，想去看看吗？”
很是古怪的。
当他提到妖族时，少女眼中的黯然竟在瞬间变得胆怯畏缩起来。
她好像，很怕其他的妖族？
这可咋整！
程闲现在对破晓组织的信任程度已经降到了冰点，要他把救了自己命的少女转头送过去，这事绝不可能发生，天知道破晓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少女被推出来当了个背锅侠，她不会说话，连替自己申辩都办不到！岂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强扭的瓜不甜，酥酥那边少女看上去也不太乐意去。
难道就放任她在街头流浪？
以蛇妖这个身份角度看，她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可程闲总觉得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有点负罪感。
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心思看上去也很单纯的样子。
她万一碰到坏人了呢？
左右考虑了半天，程闲以为好歹都得问一声才行，哪怕是走个过场也必须得客气客气。
他最后问道：“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给你租间房子。”
他倒是不想花这个钱，可无奈，家里小院杀气太重。
听闻这话，少女眼前猛然一亮，她像是收获了一个超级礼物般，两手瞬间就抱住了程闲的一条胳膊，刚刚还蔫巴的脑袋又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
得！
程闲感觉嘴唇有点发干。
工资还没拿到手，先花出去一笔。
他愈发认为破晓是个坑爹的组织。
“对了，你有名字吗？”
看着山下的捞尸工作有接近尾声的迹象，临下山前，程闲问道。
很神奇的，少女忽然开口，发出了个奇怪的音节，不是蛇类常见的嘶嘶声，而是捏着嗓子的咿呀动静，就好像是还没学会说话的婴儿般。
程闲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他不懂蛇语，但并不妨碍用自己听得懂的话称呼对方。
“知道了，你叫芽芽。”
他拍了拍对方紧攥着自己胳臂的小手，道，“你先在这等着，我下去露个脸，等会儿再带你走。”
却不想，少女一个劲的摇起了头。
继而身形一缩。
干脆化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银鳞小蛇缠在了他的胳臂上。
程闲衣袖往下一撸，正好把小蛇遮住。
行吧……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