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啊。”按排队顺序第一个摁手印签了租地契约的村民,一边小心地将契约收好一边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紧接在他后面的第二个人搭了一句腔。
“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全给衙门拿去了,等我们饿死了看衙门哪里收税去。”
“在你们饿死之前,抗税暴动早就发生了。”副管家插嘴搭腔。
“啊?使不得使不得,抗税是要杀头的!”一群男人立刻给吓成了小鹌鹑,刚刚打架的凶狠样儿飞得精光。
“你们是有土地的自耕农, 交税是应该的,可那些佃农,名下没有土地为什么要交田亩税?”
“呃……”男人们齐刷刷地一噎,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人想过。
“我们也不知道啊,他们租了地主的田,就要交税, 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的。”
“世世代代就是对的吗?佃农是失地农人, 名下没有田地,衙门凭什么为依据收他们的田亩税?”
“……凭他们租的地?”
“可那些地是地主的啊,佃农已经给地主交过租子了,五成的租子难道不含税的吗?那么租子加税一起,佃农手下还能剩多少?三成有吗?亩产一百多斤就欢天喜地的产量,实际到手三十斤?一家人下死力气能种多少佃田?有十亩吗?一年两季稻来算,十亩收三百斤吃半年,一个月五十斤,一天一斤粮食?去不去皮的?够家里壮劳力吃饱肚子吗?”
“嗤,那够什么,农忙的时候,没有油盐,一个壮劳力一顿就能吃一斤粮食。”
“按我们刚才的算法,你们十五户均摊下来的每天十多斤粮食,够全家人天天吃饱吧?”
“够够够,足够了。”男人们又笑起来,先前还觉得吃亏了,这会儿再一对比,又觉得日子挺好的。
“我们合作种田, 你们交得出税, 日子就过得下去,反倒是要当心那些占多数人口的佃农,他们一旦受地主蛊惑,认为你们这些自耕农太碍眼,小心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