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先兆地,地面线那一头开始有黑影隆起,就像平地升起一个山包。那个山包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了一座山峰。山峰插进了半空浓云里,云层后隐约出现了一轮红日。散发着滟红的火焰,不觉得明亮,只感到压抑。
然后云层开始涌动,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响在这荒凉的大地上掠过。云后的那轮红日越来越大,仿佛正要破云而下。林祀十分紧张,在那轮红日面前,他缈小如蚁。这叫他如何不紧张,如何不恐惧。
终于,云层被撕碎,红日破云。林祀瞪大了眼睛,半晌叫不出一句话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红日,而是一颗眼珠。
一颗硕大无比的眼珠,一颗几如太阳的眼珠。林祀可以看到那滟红的瞳孔里有一条金色的竖纹,眼珠的四周则分布着一圈银色的细蚊。它俯视着大地,眼神冰冷淡漠,如同高高在上的主宰。
这颗眼珠嵌在一个无比巨大的脑袋上,这颗脑袋如同传说中的龙,但四周长满了锋锐的刺。刚才林祀看到的那座山峰,其实是它的脖子。它的脖子连接着大地,身体又该如何的庞大?
半空之中,那颗巨眼看了下来。当它的目光落到林祀身上的时候,林祀全身都在发抖,极度的恐惧让他化成了一声大叫。
然后他就看到了天花板。
他心跳得很快,额头上满布汗珠,直过了片刻,他才冷静下来。
这是个卧室,收拾得还算干净,看上去应该是客房之类的房间。没有太多家具,简单的床和桌椅,旁边窗口凉风习习。看出去,天色已近黄昏。
然后门就打开了,门外站着个男人,他“咦”了声道:“你醒了?”
林祀看过去,却是他和高阳交手时在场的那个男人,林祀问他:“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把你抬回来的时候你全身烫得厉害。要不是很快温度就降下来,我都差点想把你往医院送了。哦,我叫安绚,还没请教?”
“林祀。”
“好吧,林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渴了,有水吗?”
“客厅里有纯净水。”
“对了,我之前穿的衣服呢。”
“扔掉了。”安绚漫不在乎地说道。
林祀顿时想杀人,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证据如果就这样给安绚丢掉,那他真是白忙活了。还好安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钮扣,丢给他道:“我检查过了,这是一个微型摄像机吧。难道你是情报人员?还有,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
林祀叹了一声,看着掌心里的钮扣,“现在只希望这东西有用,那说不定可以阻止一场灾难。否则……”
林祀看着自己和高阳战斗的伤势痊愈,血噬再次展现出惊人的恢复力。
特别是肩膀处那里本来被兽化后的高阳咬得血肉模糊,现在只剩下一些淡淡的齿印。用不了多久,连这些齿印也会消失。
看着自己这具仿佛怎么受伤也不会留下痕迹的身体,林祀轻叹了声,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神明的祝福,还是恶魔的诅咒。
想了想,林祀在心中呼唤血噬。沟通很快得到了回应,血噬就像一头永远也喂不饱的恶魔,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吞噬,高阳兽化的时候,血噬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控。
林祀靠着意念催动血噬,接着肢体一如往常那般暴涨、飞生。细胞在空气里重组,接下来的画面则有些陌生,本来血噬成型之后,应该弹出利爪,那就算完成突变的整个过程。
可现在利爪弹出之后,却依旧有些细胞在空气里继续组合着,化成类似盔甲的甲片落到血噬上,让本来就遍布厚鳞的血噬,又多了一层保护。
林祀惊讶地看着这层不断盔甲,那像是某种生物的外骨骼,表面上分布着一些粗糙的纹路。而且这次血噬的突变不仅仅变化至前臂为止,这次是整条手臂都产生了突变。
他的左肩形成新的骨骼构架,它被拉伸拉宽,从手肘处伸出一根三十厘米左右的血色锥刺,肩膀处则弹出数根长短不一的棱刺。无论是锥刺还是棱刺,皆是锐利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直线。
最后,血噬手背翻起一颗眼珠。竟和林祀的梦里见到的那颗独眼有些许相似,只是这颗手背上的眼珠没有那么巨大,而且瞳孔通体殷红,没有金色的竖纹和边缘一圈银色的细纹。
这颗眼珠如同活物般滴溜溜一转,最后看向林祀,然后定晴不动,仿佛在观察着他。
林祀生出一股恶寒,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血噬就是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独立生物。
接着那眼珠闭合,沉进手背的盔甲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失了。林祀活动了下血噬的五爪,其中一根利爪划过镜子下的洗手盆。这个瓷盆就哗啦啦地散了开来,碎砾掉了一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血噬明显进化了。林祀的整条左臂包括肩膀都发生了突变,这在异种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在林祀的身上却发生了。
他心情却更加沉重,血噬显然通过捕食异种来促使自己进化,现在突变的程度只是一条手臂。可谁敢肯定,如果血噬继续这样进化下去,林祀将来不会全身都发生突变呢?
如果那样的话,他还是林祀吗?还是被血噬反客为主,从此成为比异种更可怕的怪物?
“里面没事吧?”安绚的声音在浴室外响起:“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林祀连忙解除了突变,道:“没事,我不小心碰掉了一些东西。”
“那就好,蓝沁来了,一起吃晚餐吧。”
“好的。”
林祀换过安绚替他准备的衣服,一套休闲运动服,穿上去还挺合身的。他推开门走出来时,安绚看到只剩下小半的洗手盆,嘴角微微抽搐。
晚餐是家常便饭,不过蓝沁把每道菜做得都色香味俱全。
吃完饭,蓝沁切了一盘水果出来,放到两人眼前,“上次谢谢你救了我们,我猜安绚还没道谢吧?”
林祀立即道:“道谢倒不必了,毕竟你们也救了我,没有把我往医院里扔。要不然,我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那么话说回来,你该告诉我们,那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林祀叹了口气道:“如果可以的话,真不希望你们知道这些。那样的怪物,是异种,可怕的怪物。”
“听上去,像这样的怪物还不少?”
“是挺多的,过不了多久,灾难就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