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死之间(1 / 2)

女侠千古情 宝侠 3620 字 2022-08-03

天高云淡,空荡荡的原野,一如我们空荡荡的心灵。

刚刚面对庞大的强敌时那股子精气神儿,此刻已经消失无踪,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拖拖拉拉地走在通往汉朝的路上。

晏七行忽地止步,回望匈奴王庭的方向出神。

我拍拍马颈,马儿乖乖停了下来,我问他:“怎么了?”

晏七行的下巴紧绷着,两颊的肌肉僵硬,一字一句地说:“我忽然明白了陛下誓灭匈奴的决心。”

泱泱大汉,保护不了一个柔弱的女子。

我说:“放心吧,他日平定匈奴,我们来亲自迎接公主回国。”

我肯定地点点头喃喃地说:“一定会有那一天: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这说的是薜仁贵平西的事迹,但我此刻想到的却是小霍。不久的将来,他会带领大汉铁骑,踏破被匈奴称为“天山”的祈连山缺,驱逐胡虏,封狼居胥,一雪前耻。

晏七行望着我,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却没有开口,默默地与我并辔而行。

前面有人忽地惊呼起来,晏七行脸色大变,越过部众冲到前头,我紧随其后。

越过一个小山包,呈现在眼前的是大队的匈奴铁骑,轻骑重装,盔甲森森面对着我们列阵,弓上弦刀出鞘一派杀气,看情形似乎等我们好久了。

伊稚斜!王八蛋!!!

难怪他那么轻易放走自己的敌人,原来早就安排了后手。

来不及应变,箭雨已由敌阵中射出,我方措手不及立刻有人中箭而死,我跟晏七行拼力抵挡着疾飞而至的利箭,晏七行叫道:“退,后退!保护单于。”

这时他的座骑忽地嘶鸣一声倒了下去,竟是身中数箭而死,晏七行俐落地跳下马,我向他伸手叫道:“上来。”他拉住我手,一使力飞身上马,我在前他在后,一马双骑,迅速后撤。

敌方的先头铁骑很快追了上来,现在看到以逸待劳的好处,以疲惫之众对抗精锐之师,根本就是在以卵击石,这个时候就算有绝世的谋略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舍此无它。

但很显然我方士兵的勇力已所剩无几,追逐战中晏七行杀了一名敌人,直接从我马上跃到失去主人的马背上,冲着我叫:“我带人断后,你保护于单速奔云中郡。”

一名敌兵冲到我的身侧举刀狠狠地砍过来,我挥刀格挡,扯着喉咙叫道:“死要同死,生要同生,做兄弟的理当共进退。”

就在我豪言壮语的当口,“砰”不知打哪儿飞来一箭射中我右臂,突来的冲击力登时带着我翻身落马。晏七行大吼一声冲上前来,击杀了两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士兵,立刻有其它的战士围上来,护在我们周围与涌上来的敌人拼命。

我痛得呲牙咧嘴,晏七行跳下马来拿过我的右臂,右手握住箭杆叫道:“忍住!”手起箭出,痛得我大叫一声,立刻右臂上血流如注。

晏七行撕下块衣襟,包扎在伤口上使劲肋紧。忽地眼睛睁大,大手一把扯过我的身体,自己挡在我的身前,然而几乎是闪电间的功夫,我灵巧地扭身、旋转,反挡在他身前,用身体挡住斜刺里敌方的落马士兵刺来的一剑。

从他看见敌人的偷袭到为我挡剑,到我立刻意识到他的意图,反身为他挡剑,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呵成,总共用不上三秒的时间,敌剑刺中了我的胸膛。

感觉到一阵痛楚,我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血应该流出来了吧,还会象上次那么幸运,心口中箭都不死吗?

咦?!怎么没血?我顾不得手臂疼痛,双手齐上摸自己的身体,哪里都没受伤,忽地想起一事,顿时惊叫起来。

晏七行早用脚踢起地上的弃剑,利剑如飞射出,那家伙声也没吭倒地就死。转身扶我急赤白咧地问:“你怎样?”同时伸手去摸我的胸口。我打掉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和、田、玉!!!

我的大不幸!

比我中一剑挨一刀更加不幸。

和田玉替我挡了一剑,自己却……粉身碎骨!!!

“啊!”我叫得惊天动地,劈手把碎成数段的玉往地上一丢,疯了似的抢过一把刀,跳上汗血宝马就冲向敌群。

“还我和田玉!”我嚎叫着,势如野狼。

想想不久前我还在想着,如果找不到和田玉回不了家也好,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留在汉朝。真是现世报,立马玉就碎了,这下可称了我的心了,岂知一颗心却如被油浇,焦痛无比,愤怒又象火熊熊燃起,烧得我理智尽失,逮谁捅谁,逮谁砍谁。

你不能回家了,你永远回不了家了……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迥旋着,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目标跟梦想瞬息破灭,使人陷入绝望和疯狂,我觉得头重脚轻,匈奴轻骑兵凶神恶煞似的扑过来,他们的身后,大批的重装骑兵即将涌到,我挥动着大刀不断地横劈斜挑。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刘丹!”晏七行大叫着我的名字,冲在我身侧,二马平行之间抬手拉住马缰绳,同时挑飞向我砍来的一把弯刀,马儿前蹄扬起,再度把我掀翻在地,我全无防范,登时跌了个发昏章十一,刚爬起来,那个失了刀的轻骑兵拿起沉重的硬弩,狠狠砸向我的头部,顿时眼前发黑……

“刘丹!”晏七行在呼喊,感觉象是从时空的彼端传来,好遥远。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能晕倒!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趴在马背上,闭上眼睛再睁开,没有战场,没有杀伐,马蹄晃悠悠踏在裸露出地表的草地上,慢条斯理地向前移动着。

我跳下马叫道:“晏七行?”

向前看,向后看,有于单,有他随身的十几名匈奴亲兵,但是没有那五千余骑,也没有晏七行。而前方,就是云中郡。

于单和随从们纷纷跳下马,我跑过去问道:“我们怎么在这里?晏七行呢?”

于单低下头,沉声说:“他带领所有人马牵制住追兵,我们才得以平安脱身。”

我听见有东西坍塌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五千残兵,数万铁骑,什么结局?

我的呼吸停顿,脚发软头发沉,耳朵在轰鸣着,浑身的血液迅速从身上裉去,一直裉到脚底下,想抬脚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动不了。

“刘大人,你怎么样?”于单单手扶住我。

“我没事。”我强自镇静,深吸气,一滴水从额头流下,是我的冷汗。

不会,他不会死,谁死也轮不到他死!

这个信念使得所有的力量在刹那间重回我的身体。

我白着脸赤着目,急促地说:“快马加鞭,我们去云中。”

跟李广将军一见面,我急匆匆地说:“现在没时间跟你讲太多,给我一支人马,我要去找晏七行。”

结果李广亲自带了三千人马跟我一起用了两个小时狂奔到刚才的战场。

地上有战斗过的痕迹,有尸体,零星的不是全部,显然这里不是最后的战场。

他们去了哪里?

李广将军沉吟着说:“北方为匈奴地界,东面有单于王庭,若为引开敌人追击,不会南下必定西向,我们向西搜寻。”

我早就心乱如麻,无法思想,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千军队纵马向西追了过去。

下午三点,我们穿越最后一点绿色,进入沙漠,同时也找到了最后的战场。

满地的尸体,死状各异;濒死的战马,无力悲嘶。浮云悠悠,黄沙漫漫,这里是五千个生命的葬身之地。

我的心“通通”地跳着,恐惧着却又期待着,晏七行,是兄弟的话,千万不要让我在这里看见你的脸。

李广将军令下,三千汉军跳下马,在死人堆中寻找着晏七行,他们根本不知道晏七行的样子,完全是凭着我的描述,盲目地寻找着酷似的人。每一次叫我过去辩认,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每一次发现不是他,心又再度落到肚子里。我的神经绷得象拉开的弓,只要再多加一点压力,就会折断。

整个下午,我们找了整个下午,来回搜索了三遍,没有晏七行。

我松了口气,只是一口气而已,转眼心又悬了起来。

晏七行到底去了哪里?

我对李广说:“李将军,云中是大汉的门户,你身负重任不能离开太久。这样,你先回云中,给我留一千人以及足够的给养,我一定要找到晏七行。”顿了顿,我咬着牙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广望着我关切地说:“你的脸色很差,保重身体。”

当下也不多说,径直带了两千人马回云中去。

夜色降临,找了一天的我们人困马乏,于是在沙漠中生火造饭。

有汉军送来食物,我根本难以下咽,但想到体力消耗太大,这样下去不等找到晏七行只怕自己先撑不下去,于是强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

按照我的心意,本想连夜不停地寻找,但夜深难测而沙漠广大,难以辩明方向,只好原地扎下营来,休息一夜。

第二天凌晨天不亮,我们立刻出发,再度踏上寻找晏七行的路程。

大漠风景如画,天空万里无云,蓝得清澈透明,好象大块的蓝水晶,金黄色的沙漠一眼望不到头,直上青天。如此壮观的景色,若以旅游者的身份来看必会流连忘返,但我没这个心情。

我痛恨沙漠,痛恨它的连绵不绝,痛恨它的奇谲广大,痛恨它金黄的沙粒,甚至痛恨它头上的太阳。

沙漠的温差很大,晚上冷得要死,白天热得要命,头上顶着火辣辣的日头,脚下踩着滚烫烫的黄沙,虽然是骑着马,但热浪依旧冲击着感官,我们就象是饼干蛋糕,不停地这样被上火下火地烤着,从汗流夹背到无汗可出,直到整个人在冒烟。

但是我们不能放肆地随意喝水,因为不知道还得找多久。在沙漠中断水,就跟人断了空气一样,所以非到渴得不行,没人去喝水。

又是一个白天,又是一个晚上,我心力交瘁,绝望的阴云开始弥漫着我的思绪。

可是我怎能放弃?

第三天,我决定沿着沙漠南下,晏七行不可能向西深入太远,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折向南方,南方,是大汉的地界。把一千人分成十个小队,每队百人,扩大搜索面,且约好不论找不找得到,至离我们最近的雁门关集结。

我带着百人的队伍,除了吃饭喝水,中途从不休息,但是依旧没有晏七行的踪影。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象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在茫茫大漠中找一个人,祈求上天,再也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