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行那个混蛋!”我大吼。
禁军莫名其妙地说:“不会吧,怎么会少两根手指?不晓得,卑职不知呀。”
一股浊气上头,连带气怒,登时便晕头转向。
连夜奔向卫青府,把卫青从被窝里拽出来,卫青睡意懵懂,想了半天才说:“他的左手倒是常戴着五个奇怪的铁制指套,不过那是他的异形武器,叫做铁手。至于是不是缺了两根手指就不知道了。”
卫青忽地睁大眼睛,睡意全消:“你,怀疑他是七爷?”
我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把今晚进宫寻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他的背景身世、家庭住址、六亲关系、常出入的场所,越详细越好。”
卫青沉吟片刻说:“前几项在丞相府官员名录处即可查到,后一项我来帮你查。”
我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件事不宜张扬,仲卿你也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给人发现……算了,”我忽又改变了主意,“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我自已想办法。”
不容分说,我转身离去。
不让卫青插手是为了他好,毕竟我只是过客,而他终其一生要生活在这里,若一时不慎让皇帝知道他也有份参与我的事,只怕就此断送大好前程。他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继续这样自私了。
何况晏七行,他八成就是刘婉儿临死前所说的“七爷”。若果如此,那和田玉必定经由他落到了皇帝手里,那么晏七行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从皇帝手里拿回那块玉。
但是首先,还是要确定晏七行就是“七爷”,或者双管齐下,同时想办法从皇帝那里下手。
回到府邸,先去看了小霍,病好之后,他还是时不时地在我府中住几天,我为他在卧室毗邻处专设一间房,布置得温暖舒适,方便他随时来住宿。
小霍已经睡下,小脸红扑扑的,眉头却锁得紧紧的,不知有什么忧愁。抬手替他抚平紧锁的眉,小霍一个激凌醒了,坐起来叫道:“师父?”抬头看看窗外。“这么晚了?”
“嗯,睡吧。”我说。
小霍乖乖地躺下,帮他盖好被子,他扑闪着眼睛问:“师父,你不高兴吗?”
我点点头说:“今天遇到一件不好的事,糟透了。”
小霍蹙起眉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如徒儿给师父唱首歌吧,听过后,师父的心情就会好了。”
我哑然失笑说:“好,小霍唱吧,师父听着。”
小霍微咳一声,开口用童稚的声音轻声慢唱,是那首我给他常唱的《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
结伴行千山也定能踏过……”
我含笑听他反复地唱这首励志歌,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索用什么办法去查晏七行,去对付皇帝,再就是若皇帝问起画像的事,该如何应对?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再一看,小霍居然把自己给唱睡了。
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意外地看见扶雍站在院中,望着我若有所思。
我问:“找我?”他“嗯”了一声。于是两人走进书房。
我的书房布置有柜有桌有榻有椅,就是无席,所有人等都可以穿鞋入内,方便得很。来到古代这么久,最头痛的是跪坐这件活计,每次坐不到十分钟腿先麻痹,弄得我一看席子就头大如斗。所以我的府邸全部无席,连客厅摆的都是木匠按照我的设计制作的高背椅子。
一坐下,扶雍就说:“你半夜常常出去,而且衣着、行踪诡异,却是为何?”
我一呆,问:“你看到了?”
“是。”他说。
我不满地瞪着他:“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乱看什么东西?”
对于我的恶劣,扶雍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我只是担心你。”
我看看他,好像是真的,不觉检讨起自己的态度,说:“有点事而已,你不用担心。”
扶雍下面的话令我刚有的一点内疚之心消失怠尽。
他说:“我担心你的身体。”
搞半天是我表错情!没好气地说:“我的身体强壮如牛,有什么可担心的?”
扶雍说:“你为小霍输了太多的血,我担心对你身体的能力会有影响。”
“又发现什么问题了吗?”我敏感地问。
扶雍摇摇头。
他的表情告诉我,一定有问题。不过这个人的脾气,他若不肯说,打死他也甭想让他开口,所以我还是别浪费时间口水,等到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我说:“你没问题,我倒有问题问你。比如说……只是比如,我,想得到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在另外一个人手中,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人乖乖将这件东西主动送给我?”
扶雍凝神想了半天,缓缓说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我皱起眉头,这倒是个办法,但是皇帝富有四海,予之何物?
只听扶雍说道:“予之有道,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我更愁了,皇帝所好的太大,他希望彻底平灭匈奴,那我也得给得起呀;他想长生不老,根本异想天开;他喜欢女人……这倒是个办法,现成的就有一个,就是区区在下我,可我不是不想给嘛。
投其所好,还有什么可以投其所好?
躺到床上,我翻来覆去想计策,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把我自己送给他,但是不行啊,倒也不是宝贝贞操,而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跟一个不爱的男人上床会有严重的罪恶感,不行,绝对不行!灭匈奴想都别想,看来只能从长生不老这件事上作文章了。
不然,再骗他一次?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内侍卢光跑来传诏:“陛下命你速速进宫。”
一准是为了萧剑画像的事。
糟了,昨晚净顾想怎么得回和田玉了,这事的对策根本没想。不过因为事先有数,心里倒不怎么怕,到时随机应变就是了。反正谎言我也说了不止一个,大不了再编得更漂亮些。
宣室殿内,皇帝的脸色发青,比我也差不了哪儿去,估计昨个儿是大家集体约定的失眠夜,但神情却是出奇地平静。
“过来看。”他坐在御座上向我招手。
我凑过去看御案,画像中,萧剑对着我笑。
我装作惊奇的样子问:“这个……这个怎么在陛下手中?”
皇帝横了我一眼,说:“你且说,这是何物?”
我故作轻松,说:“哦,这个是纸,在西域时,我们都用它来写字著文,就跟大汉的书简差不多。”
“差不多?”皇帝的嘴角浮出笑意,有点冷。
是啊,岂是差不多,实在差太多了。我慌忙说:“臣的意思是,它的用途跟书简差不多,但论质材与方便程度,书简比它就差远了。”
皇帝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道:“刘丹,为何在你的口中,那西域比我大汉王朝样样富足,事事领先?它若真如你所说这样好,你何必千里万里回我大汉认什么祖归什么宗?”
我委屈地说:“本来臣也没想回来,只因家母遗训才不得不回来。”
皇帝盯着画像,目光奇异得发亮,沉声问:“画中是何人?”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家父。”
皇帝一怔,大概无论如何想不到我的回答会是这样。一丝愠怒飞上眉梢,声音愈发的阴沉:“刘丹,今日你的话若再有不尽不实之处,蓄意欺骗朕,朕纵然舍不得,也绝不会饶你。”
我离开御案,冲着皇帝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说:“今日不论陛下问臣什么,臣必定据实以告,若有一言不实,愿臣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最重祭祀,“死无葬身之地”可说是最毒最重的誓言之一,通常看到古书中有人如此起誓,多半就令人信服。照我这个今人看,最潇洒的葬礼莫过于海葬,碧海清波中,来去无牵挂。所以死无葬身之地对于我来说,根本毫无所谓。
对于我“诚恳”的态度,皇帝大感满意,于是说:“好,朕有三个疑问未解,其一:凭和田玉认祖归宗之事,朕查遍全国,从未有你口中所说的家族,朕想知道,你来大汉究竟有何目的?其二:和田玉中蕴藏有何种秘密?其三:你为何死都不肯入宫?今日你定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可搪塞,不可含混,更不可使诈耍滑欺瞒朕,朕只要你的实话。”
好,自从作了官,我与皇帝为了这些个问题,隔三岔五就剑拔弩张一番,别说皇帝,连我也实在是受够了,不如就让起初的那个谎言滚上几滚,滚出个大雪球来,砸你个晕头转向,又不能不信。
我决定编一个完美的谎言,让它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