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阳宫中。
太后的病日渐有了起色。
殷帝日日在榻前伺候,亲手端汤喂药,十分尽心竭力。
“母后,良药苦口,您再喝一点儿。”
隐后垂下了眼睑,却再也不肯张开嘴,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殷帝。
“鉴儿,这段日子辛苦你。”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朕能有今天,还多亏了母后的提携,当永远视母后为榜样。”
“为哀家治病的郎中,此刻在哪里?哀家想要见见他。”
“母后……”
太后的脸上,忽然十分浮现出了点点疑虑,一双矍铄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半晌后,那双眼睛放松下来。
“哀家今日困乏,你去吧。”
伺候的人闻言,静静地放下手上的碗盏,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
“是,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太后将脸转向了里面,淡淡道,“你国事繁忙,不必日日都来,哀家这身子骨儿,指不定能撑到几时,大殷的重任,还要你来扛。”
“儿子明白。”
从那以后,殷帝去辰阳宫的日子便少了,太后的病却日益严重起来。
承德三年元月。
大殷太后重病身亡,享年三十七岁。
根据祖制,追封谥号为“隐正德恭敬文孝皇太后”,殷帝扶哀恸哭。
全国上下一致缟素,服孝三年。
大殷天牢内。
琉璃身穿囚服,发髻披散,只身坐在牢房的中央,眼神呆滞,不言不语。在她的四周,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夹杂着令人胆颤的血腥味。
放在面前的饭食,一口没动。
“嘻嘻嘻……”
她像个疯子般,裂开嘴笑了笑,眼中迸发出一丝柔和的光亮。
那原本瘦削的身躯,此刻显得更加干枯,两只眼眶深陷,像是地狱里的骷髅。
她知道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重烨哥哥,父亲,璃儿来陪你们了……哈哈哈……”
栅栏门口处,响起了开门的铁链声。
“皇上请!”
一个身穿子缎九爪龙袍的男子,蹬一双千层皂底长靴,缓缓地跨了进来。
他用巾帕掩住鼻孔。
“大胆!皇上驾临,你还不跪下!”
琉璃这才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那睫毛略微翕动,眼神中流露出呆滞的目光。
“皇上?哈哈哈……皇上……”
殷帝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情绪。
“太后薨逝,是你毒杀了她。”
琉璃呆滞的眼神,渐渐活泛起来。
“呵呵……”
“殷帝你要赐死我,又何必亲自来,找这些借口,赏我一段白绫,或者直接勒死,岂不省事?”
“白绫?”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语气如同刀割。
“白绫价格贵重,你还不配,当年姜妃预谋造反,先帝开恩,才舍了一匹珍贵的白绫,如今换做是你,朕却舍不得,毕竟毒害的可是太后,你说是不是,稚元?”
听到“稚元”二字,她的语气分外淡漠。
“我不是稚元,稚元已经死了。”
从他温厚的外貌上,她敏锐地嗅到了冷酷的气息。
“你既然知道,我也没什么好交代,宋氏自戕后,杀掉隐后,为母妃全族报仇,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如今要杀要剐,都随你。”
“孙武已斩吴宫女,琉璃池上佳人头。”
“琉璃啊琉璃,朕早该想到,你是姜氏的后人……”
姜氏的后人……
她忽然想起了殷夙对她说的话。
“殷氏,也是你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