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连皇帝根本不曾知晓,这一份红墙之外成就的情意会这样沉甸甸。支撑着如玥走进来,支撑着她斗下去,支撑着她一颗完整的心慢慢承受着无休止的磨折与煎熬。
可她不后悔,钮钴禄如玥永远也不会后悔。不是为了红墙里的锦衣玉食,不是为了攀上巅峰的光耀门楣,更不是翻手为云覆的权利独霸。只是因为那惊鸿一瞥,她已经无法将他忘掉。
“唔……”如玥闷吭了一声,随即便是金簪“当啷”坠地的清脆响动。
“如玥你……”皇帝慨然凝噎,显然是没有料到,如玥竟会趁着他不备,自己将金簪子拔了出来。“你这又是何苦?”
“臣妾没事,皇上……您不必担心。”如玥努力的挤出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勇敢。“皇上,臣妾很好。”
石黔默已经顾不得礼数,起身上前便当着皇帝与如妃的面,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为如妃包扎伤口。“臣来时并未携带止血的药,还请皇上命人去御药房取一趟才好。”
“小马子,你去。”皇帝看着脸色苍白的如玥,真恨不得能替她受罪。只是这一刻,他忽然也明白了如玥的心思,她是不甘心栾儿那样屈死。她也不愿意再看见旁人如此受痛。遂道:“方才不是说如妃派人搜宫了么,可搜到了什么?”
殿外候着多时的永寿宫侍卫首领忙应声近前:“皇上,您请看。”
众人的目光均是齐刷刷的向他的掌心瞧去,且还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安嫔那一日塞进如玥掌中的小红丸。
皇帝取了一颗,搁在鼻前嗅了嗅:“何物?”
石黔默替如玥包扎好了伤口,才从那侍卫掌中也取了一颗,验过后便道:“皇上,此物乃是由红花、川乌、轻粉、马钱子等药材研磨成粉所制,有致使女子胎落之效。”
“启禀皇上,奴才从小厨房里寻来此物,只剩下小半瓶了。”侍卫首领将已经空落了小瓶呈上,不由得补充道:“像是已经服用了多日。”
“这便对上了。”石黔默沉着脸,目光撇过如妃的伤臂,不觉刺心。“此药丸分量极为轻,若非多日服用,实在不足以致使安嫔滑胎。”
“岂有此理。”皇上震怒不已,稍微一用力,项上一窜翡翠玉串自便“嘭”的一声断开。浑圆光滑的珠子一颗两颗如落入玉盘一般清脆作响,滚落满地。
“皇上。”皇后抵死唤道,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震耳欲聋。凄厉的声音于偏殿之上来来回回的飘荡不绝。“臣妾真的是冤枉的,什么药丸什么麝香,那全是如妃嫁祸臣妾的诡计。皇上,您睿智果断,您怎么会分辩不出来。还是说,您根本不愿意相信实情,仅仅愿意相信红颜祸水,甘愿被如妃蒙蔽。”
皇帝阖上龙目,强忍着内心的不满缄默不言。
皇后却没有因为皇帝一时的容忍而自省,反而得寸进尺道:“咸福宫有药丸,凭什么就是臣妾所为。而臣妾亲手缝制的香囊之中混进麝香,也未必就能说明是臣妾存心。经了那么多宫人的手,想要陷害本宫有何难。
更何况,本宫本来就是皇后,后宫妃嫔诞育的皇嗣皆是臣妾嫡亲的皇儿。倒是如妃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就要来诬蔑是臣妾毒害皇族血脉。如此谬言,偏是皇上你会去信。分明,分明就是皇上您偏颇过甚。”
“皇后说够了没有?”皇帝本就在气头上,岂料皇后句句话又皆是指责之言,毫无悔意。相较之下,不禁想起先皇后所行所为,更添几分不满。随口便道:“慧凊在时,每每遇事总会自检自省,从不会落魄如你,与妃嫔厮打成团全然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庄妃不禁摇了摇头,痛心道:“臣妾入宫不久,先皇后便故去了。未能多做陪伴,受先皇后教诲,当真是臣妾福浅。”
如玥这会儿觉得,手臂上的血似乎止住不再发麻了,而眩晕之感略微减轻,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便坚持立着与皇上说话:“先皇后娘娘慈惠宽容,如玥斗胆揣测,若是娘娘还在也必然希望后宫和睦,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事。”
皇后冷笑了一声,顾不得双腿麻木,站起了身子逼近皇帝身侧。“只怕在皇上心目之中,臣妾不如先皇后贤惠宽容,也不若如妃这般国色天香,早已是无用之人了。皇上嫌弃臣妾,也连带着不信任臣妾了。所以一切,全然不需要半点罪证,一切皆在皇上您心中。”
眼中的泪水似乎干涸了,皇后仰面獗笑:“既然皇上心目中有了定论,何苦又要百般羞辱臣妾,不若一纸休书将我钮钴禄氏打入冷宫便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