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园虽只是一般小镇,不及锦远的热闹繁华。但小桥流水,红瓦白墙,晚间的街市宁静,灯火寂寥,也自有一种别样静态之美。何湿衣上了跨岸而建的石拱桥,走了几步便停下来。桥的对面,沿岸的楼榭上是火红的大灯笼,在这略显清冷的夜色小镇里分外惹眼。灯笼的光影映照在黑幽的河水上,湖水橘亮。何湿衣站在桥上,目视着河对岸的楼阁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一般,夜风吹乱衣襟,背影落拓。
吴午看向对岸。
夜这样深,月亮却正圆,小镇仿若陷入沉睡的婴孩。可是,对面的楼阁却依旧是灯火阑珊,歌声飘来,偶有宾客出入。想来,是什么样的地方,已经是心照不宣。吴午不由哂笑,何少校在军部也算的是出了名的“坐怀不乱”真君子。怎到了下面小地方,却是这般情状。跟了他这么久,还真是没看出来。
“出来吧!”何湿衣的声音不大,也没听出是着恼了的声气。
“嘿嘿。”吴午知道是被发现了,连忙笑嘻嘻的跑出来。
“你小子,大半夜的不睡,倒是留心起我来了。我们喝酒去。”何湿衣向吴午一笑,突然一拍吴午的肩膀,回到桥这边的酒肆。
已经是极晚了,酒肆的老板睡眼朦胧的为两人打酒,嘴上忍不住不满的小声嘀咕几句。两人并不在意,买完酒,又返回桥上。一人据一方桥栏杆,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吴午,今年多大?”何湿衣一壶酒已经见底,又拿起一壶。
“十八。”吴午道。他十四岁就参了军。那时候家里穷,兄弟又多,只有参军还能混口饭吃。他跟着何湿衣已经两年有余,似乎未曾跟何湿衣聊起过这类闲篇。
“十八,我这个年龄才刚刚参军。”何湿衣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语气中带着些感叹。
“啊!那少校参军算是很晚了。”吴午对何湿衣顿时又生出了敬佩之情。毕竟,何湿衣这个位置,自己再奋斗十年也是很难坐上的。
“嗯,家母不喜欢我当兵。”何湿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黯淡神情一闪而逝。
“家里人都是不愿意孩子出来当兵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吴午还记得自己出门那天,阿娘前日躲在炕上哭了一个晚上。
“你不懂。”何湿衣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再不说了。手扶着冷硬的栏杆,状似无意的扫一眼对面灯火正酣的楼阁。
“揽……”虽然隔着不是很远,但对面楼阁灯火太亮,吴午眯着眼睛打量了许久也并没有将那楼台匾额上的字认出来。
“揽凤楼。”何湿衣清冷开口。那种语气,似乎夹杂着厌恶,可是,开口念出那几个字的语调又是那么熟稔。
吴午微微愣了片刻,觉得这一刻的何湿衣很反常,但又并不能确切的说出到底是哪里改变了,只能打哈哈的说了一句;“少校的眼力真好。”。
何湿衣并没有理会他,下了桥,径直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