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龄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牙齿里藏毒是死士用的,寻常人怎么可能事先做那样周全的准备?况且,这次抓来的人有几十人之多,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毒牙换进嘴里?”
他看着胡县令道:“只怕是你县衙的内奸还没除尽……胡县令难道没想一想,就算那些贼寇不怕死,那些跟着落草的地痞无赖,会因为将来要判刑现在就先服毒自尽而吗?毕竟,很多人是从犯,罪不至死。”
胡县令面色微变:“所以下官才想着请大人帮着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延龄坐在床边,斜靠在床头,单指在腿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如果那些人的死有可疑,能动手的只有看守牢房的狱卒……那些人的尸体呢?”
“死那么多人,留在牢里也不好,当晚得知消息,下官就让人车上,拉到乱坟岗扔了……至于狱卒那边,事发后下官已经将他们都问过一遍,那余下的饭菜我也让人查了,并没有毒,因为当晚那几个狱卒都畏罪自尽死了,此事下官暂时没什么头绪。”
孙延龄眼露讥讽,淡淡地说道:“问一下当晚有谁和那四个狱卒接触过,挨个再问,尤其是当日饭点前后和那些狱卒有联系的,如果有人是内奸,就一定会露出破绽。我这不大方便,你把人叫到这里来审吧。富贵,你叫人同胡县令的人一道,去牢里把当差的人狱卒一个个带到我房里来,换其他的人值班。还有,叫人去乱坟岗上查查那些贼寇的尸体,我怕有人瞒天过海,将胡县令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富贵和那师爷得令下去了。
被孙延龄这一问,胡县令也听出些端倪来,但听闻他这么说,还是吃了一惊:“大人的意思是,那些人,竟是,竟然是……假死?”
“我猜测是这样,你叫可靠的人去查看下,就知道了。”孙延龄神色凝重,看着胡县令冷厉地说:“你这县衙,只怕已经成了四处透风的筛子,你若不是与那贼寇一伙,怎么会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晓?”
胡县令脸色苍白,腿脚发软,几乎连立都立不住了,他战战兢兢地说:“大、大人……下官确实糊涂,但与贼寇一伙,下官万万不敢……”
“我相信也是,不然,早该在我醒来,你就派下人手置我于死地……”孙延龄若有所思,“底下的人,你最信任的是谁?”
“就是刚才那个马师爷……”胡县令解释道:“他是我的表哥,知根知底的,不可能是内奸……”
“先静观其变吧,不过,若不是你信任之人,也当不成内奸……”孙延龄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嘲讽笑意。
富贵之前,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吧?那马师爷若真是内奸,这会儿,应该有所行动了。
因为当日死了四名狱卒,当日值勤的,剩下的便只有李赵两个狱卒。
马师爷先叫来的是李狱卒,是个精精瘦瘦的汉子,进来之后行了礼,他便垂首站在孙延龄面前。
孙延龄道:“那些囚犯死的当晚,你曾被叫起来一道去运送尸体?
李狱卒道:“是的,大人,不光是运送尸体,小的之前还帮小六替了一顿饭功夫的差事,帮他看着那些犯人,那会儿,那些人还精气神十足的叫骂,虽然县令大人白天审问的时候,有些受了刑,也没见他们要死不活的,还有力气说牢饭不好吃。哪想到,等小六回来,小的才吃了饭回房睡下,就听说出了事……”
“你把当晚的情形从头到尾再给本官司说一遍。”孙延龄听他这么一讲,神色变得有些冷,“务必全都说清楚了,不可有半点遗漏。”
李狱卒抬头,对上孙延龄那双似笑非笑却锐利如刀的桃花眼,不由有些紧张:“大人,那些囚犯是自己死的,跟小人没有关系……”
“不用急,你只管把知道的都说一遍,本官自会定夺,”孙延龄淡淡一笑:“但你要全都说清楚,一点都不许遗漏,慢慢想,别忘记了什么……或者故意隐瞒……若是那样,本官就要定你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