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静妃先回永寿宫后,太后借口要查看乾清宫的情况,留了下来。
走进乾清宫,扫了眼福临已经被包扎好的那只胳膊,太后肃然危坐,看着福临冷冷地说:“哀家不知道今个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但不管怎么说,皇上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不该在夜里召见贞丫头,你那样,是于礼不合。今晚的事,倘若传出去,言官们会怎么说?朝廷会怎么议论,皇上可曾想过?你何必做那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借着灯笼的烛火,她瞅了瞅福临晦暗不明的神色,压住心里的怒火,尽量保持声音不急不缓地说:“依哀家的意思,来日方长。皇上有什么念头,都该搁下。”
福临突然问:“皇额娘,您说阿贞会怨朕不?她会不会从此都不理朕了?”
见儿子如此痴情,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贞丫头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怨你。依哀家想来,她暂且有想不明白的地方,等过些时日,看准时机开解开解,等她转过弯来,一切就都雨过天晴了,只是,今晚的事情,切不可再发生,不然,你们的那点情分,早晚得磨损光了,皇上,咱们接贞丫头入宫,为的是什么,你都忘了吗?”
福临喃喃道:“朕没有忘,阿贞是汉女,以忠臣遗孤的身份,被皇额娘养于宫中,既显示出朝廷优待功臣的态度,又笼络了汉臣,同时,还能通过她维系实力雄厚,忠于孔家的定南王旧部……”
“皇上既然都明白,怎么还会做出那等子糊涂事?”太后叹了口气,“今个这事,皇上也不想闹得内外皆知吧?你想过没有,若还不罢手,不依不饶的,早晚会出事,让天下臣民们知道,皇上调戏忠臣遗孤,会怎么看你?”
“贞丫头不比其他人。”太后若有所指地说:“她出身将门,性情刚烈,而且,汉人的规矩比咱们满人重,皇上若是强逼于她,哀家只怕,她真能不顾性命,以死明志。”
福临想到之前四贞那绝然的模样,不由若有所思。
太后的话语里带了些不快:“在哀家来看,皇上的名声,这大清的江山社稷,比什么都重要。贞丫头并非那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真要杠上了,皇上可曾想过,会是什么结果?难道,皇上真得什么都不顾了吗?”
福临一楞。
他只是想借着酒意把生米煮成熟饭,若四贞执意不肯,横下心拼个鱼死网破,那就有违他的原意了。
想到若是当时他没拦住,四贞手里的金簪只怕真会扎下去,福临就有些后怕。
他何苦逼她,就像从前那样谈古论今,吟诗作画不好吗?舍不得她,他另想法子留她在宫里多呆几年就是,说不定,就能等到事情出现转机,为什么要这般孟浪行事,惹她厌憎呢?
酒意散了大半之后,福临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冲动后悔。
只是伤口辣辣地疼,再被太后一番说教,他心里有些不舒坦,瞥了太后一眼,福临道:“皇额娘这是教训朕了?您也说了,朕是一国之君,可朕这个皇上,当得何其窝囊,连一个女人都不能想要就要,这个皇上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不语,只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看得福临心里头有些发毛,方才道:“皇上,你想当明君还是昏君?”
没等福临回答,太后就径自道:“在世人看来,当皇帝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天下间最美的差事。身为皇子,打小就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由一堆人侍候着长大,但你想想,真是这样吗?”
福临想到自己从四岁开始,就卯初(五点)起床去书房读书,不光要学习满蒙的文字语言,还要学习骑马射箭等满清赖以起家的武功,到了后来,再加上汉文的诸子百家,可以说是比一般勋贵家的孩子辛苦的多,不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