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愣神,四贞咬着牙,剑砍了下去。
她砍的极快极准,那男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而后,才是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小马扶了一把,那男人的尸首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四贞觉得头晕目眩。
这一剑,不同昨晚。
晚上天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拿着剑就像平日练习那样,左砍右刺,连耳朵里都塞上了棉花,那些人的惨叫她也听不见。
当时她还在心里对自个说:只当在切西瓜。
可这青天白日里看着,眼前的人头掉在地上,血糊拉擦的,到底不是个西瓜。
四贞不由惊叫,仿佛被砍的那个人是她。
孙延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溅在四贞身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因为只开了一道门缝,只容一个人进来,外面的人还没看见里面的情形,听到四贞的惊叫,大笑起来:“老段,你悠着点,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话说完,又觉得不对,用力推了门要进来。
秦嬷嬷和小马抵不住,看孙延龄的眼色,就缓缓松手。
门又开大了些。
一个高瘦的男人探进头,被小马当胸一剑。
等外面的三个人发现不对,闯进来时,孙延龄先扶着四贞坐到暖坑上,然后和小马一道,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他们。
对方另外还有二十几个人,本来在外面的林带搜索,听到了动静,也掩杀过来。
孙延龄和小马杀出门去。
秦嬷嬷和画眉也出去帮忙。定南王府的人,不管男女,多少都会几下拳脚,她俩又是两年前一路护着四贞从桂林到京城的,经过不少阵仗,并不害怕杀人。
况且这个时候,不想被杀,就只有杀干净对方。
四贞看着屋里的五个死人,面目狰狞,血肉模糊,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她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将昨晚所换的这件夹棉袄子都浸湿,用手抹一把脸,鼻尖、额头,也全是冷汗。
握着剑的手,忍不住打颤,而刚才的一腔之勇却渐渐退散,回想这一夜一天的情形,怕得她想要掩面而泣。
再多的练习,也不像昨晚和今天这样,真刀实枪来得震撼。
她做了什么?
她杀了人!
而且,不止一个人。
昨晚的三个,加今天这一个,才出门不到五天,她就杀了四个人。
她会变成杀人狂魔吗?
她虽出身将门,可并没有真正上过沙场,杀过人。
她是出身将门的千金格格,拿过最重的东西是就是宝剑、长刀,碰过最脏的东西是写字用的砚墨,她知道军士们的辛苦,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颠沛流离,逃亡厮杀,甚至亲手杀人。
从两年多前桂林城的那场大火开始,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上一回逃亡之时,她还小,被哥哥,被表哥,被护卫们护得牢牢实实,敌人的血,甚至不曾溅到她的身上。
没想到,事隔两、三年,她要自己提剑杀人了!
但终究有一日,她是要上杀场的,她不能逃避这些,也不可能永远让人护在身后。
所以,昨晚她杀了人,今天她杀了人。
以后,她还会杀更多的人吧?!
四贞愣着神胡思乱想,没注意到,地上的五个人里,有一个已经悄悄爬起来,挣扎着向她扑了过来。
竟然没有死透。
就在那人要扑到床榻边时,四贞很艰难地伸了伸手指,哆哆嗦嗦握着剑,闭上眼睛,迎面给了那人一剑。
没有动静了。
四贞睁开眼睛。
发现那人串在她的剑上,一张脸离她不过两拳的距离。
四贞把剑往前一送,那人仰面倒了下去。
这一剑刺下去,她倒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
果然,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四贞苦笑。
也是,她既然想为父母报仇,想救出哥哥,想当将军,就得努力活下去,努力杀掉别人,努力保全自己,没什么好矫情的。
看着从剑上流下来的血,四贞将手慢慢展开,迎着光,看了一会那些带血的手指,然后拿起床角她昨晚换下的衣服,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抹擦。
把手擦走到干净了,再擦宝剑。
然后,她看看身上带血的衣衫,解开床角搁着的包裹,拿出一套干净的,掩了门,换上。
等她起身,再次小心绕开地上那几个人,朝门外走去的时候,孙延龄他们正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