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声,四贞好像回到童年一般——腊月里下雪的早晨,哥哥和表哥在外厅等着她起床,她在半睡半醒中,雪的细碎呢喃中,听到他们叽哩咕噜的聊天。
她翻个身迅速爬起来,然后和哥哥、表哥,还有堂姐……跑出去堆雪人,比试谁会背的古诗词更多,诗句随檐下的雪水滴落,溅开古韵的清香。
那香气有一种温柔幸福的味道。
当天晚上,辗转反侧,四贞终于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梦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再梦见火光,她梦见哥哥被俘之后,她和秦嬷嬷还有表哥白彦松一道逃亡时的情形。
山路崎岖,茂密的荆棘野草刺破了长裙,她全身的骨头就跟被拆散了一般。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
从前她爱骑马,此时却觉得马背上的颠簸难以忍耐,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搅拌着,上上下下一阵阵的翻腾。
逃到一半,她忽然又听到箭羽穿空而来之声。
只是一瞬间,仿佛那箭就要追上索了她的性命。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气从喉咙灌下胸腔,激的她两肋生疼,自幼习武的本能反应令她偏了偏头。
箭羽落了空。
四贞惊醒了。
她抱着锦棉,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默默地坐在将双膝抱拢,无声哭泣。
同一晚,白彦松也梦见了那日的情形。
山路崎岖,他左手环住四贞,右手策马,一路狂奔,全然不顾四贞的指甲已经掐进了他胳膊的肉里。
到了一处狭长的山路里,他搂着四贞下马,咬了咬牙往马屁股上狠扬一鞭,看着战马顺路扬蹄远去,方才略松了一口气。
四贞的乳母——秦嬷嬷,一直骑马跟在他们身后,见状旋即下马,依法炮制,紧随其后四下探寻。
直到进了隐蔽的山洞里,他扭头看向四贞,有些奇怪她怎么没有动静,却见她目光呆滞,双眼充血。
待秦嬷嬷将一件外衣披在四贞的身上,少女的目光才渐渐回神。
她一张脸煞白,面色沉凝,如同泣血一般地问他,“你为什么拦住我,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救哥哥……”
话未说完,她清莹透澈的声音就生生卡住,两串眼泪紧跟着扑簌簌地向下掉,曾经面如芙蓉的一张小脸苍白无光,仿佛失去了生机。
秦嬷嬷颤抖着手搂住她的肩,她一把反手抓住秦嬷嬷,一手捂住嘴,痛哭流涕。
幽静的山洞里,拖曳出一段哀哀欲绝的哭音!
为什么?
为什么不救?
还不是因为救不得!
还不是因为救的话,会连他们也折进去!
从六月二十九离开定南王府,到七月初四桂林城里王府的一场大火。
从拜别定南王、王妃时她的懵懂迷糊,到今夜看到世子被奸人擒住。
短短五天时间,她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
王爷、王妃、世子……那些爱她的,护她的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