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身上透露着可疑的气息,虽然看上去很配合,甚至还算主动大方,但她的身份和掌握的资源,让她在这个案子里有最大的嫌疑。
——如果白菲确实是被杀害的话。
偏偏张鹤鸣还不知道避嫌,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好奇,虽然不太高兴韩虞直白显露的怀疑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他们知道的情况。
“你觉得白菲是怎么回事?安林说她是被鬼推下来的,当时我们都在后台,出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你们应该去了现场调查过吧,找到线索了吗?”
她似乎对真相很感兴趣。
韩虞更觉得她很可疑,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又不会找借口说谎,便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案件还在调查中,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我的推测。”
他总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的说——我觉得你就是嫌疑人。
不过……如果当时所有人都在后台的话,是否又代表着她们有共同的不在场证明呢?
想到这一点,韩虞又问:“你们当时在后台都在一起吗?发生事件之后,是同时出门查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所有人都等于暂时洗清了嫌疑,都有不在场嫌疑。
张鹤鸣遗憾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想找到嫌疑人,不过很可惜,我们当时都在一起讨论台本。”
“那……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吗?你们一直在一起?”韩虞不死心的问道。
慕容虽然把大概情况都告诉周尔雅了,但韩虞还想在其他人嘴里听到更多不同的版本。
“意外情况?”张鹤鸣陷入回忆中,微微皱着眉头,突然一拍手,“对了,在白菲坠楼之前,后台刚好停电了。我们就各自散开找电源,说起来……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慕容在说什么,但也不确定,因为当时很多人都在说话,找来煤气灯之后,就听到安林的惨叫声……”
最近的电力供应很不稳定,即使是大学里面也经常停电,所以到处都有备用的煤气灯与蜡烛。
不过当时她们一群小女生忙着讨论新戏,对停电也习惯了,在黑暗中还争论了几句,才慢吞吞的去寻找照明。
等到来电重见光明的时候,只听到安林的惨叫,悲剧已经发生。
这就麻烦了。
韩虞眉头紧蹙,拿着笔在本子上潦草的记下来,追问:“当时几个人在后台?”
她们是距离死者最近的人。
张鹤鸣掐指算了算,伸出手掌:“当时剧团的骨干都在,一个七个人,但是白菲和安林当时走出去了,我、慕容、小萍、九儿、文娘,我们五个在商量一出新戏,准备下一次的公演。”
这几个人名韩虞都在名册上看过,知道大概的情况。
不过……排新戏?
他记得女子大学剧团的戏已经准备了很久,原定的公演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会又要排新戏。
韩虞敏锐觉得这里有疑点,连忙追问:“我记得得你们不是一直在排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么?刚才进来看到学校的海报也是这一张,现在突然换新戏,时间上会不会太紧张?”
《玩偶之家》歌颂了女性的自由精神,是对传统家庭的批判与悖逆,在女大学生群体中很受欢迎。
几乎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以女主角“娜拉”自比的少女,在女子大学剧团排这一出女性独立的话剧,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张鹤鸣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挑了挑眉毛看着韩虞,像是赞扬他的细心:“你调查的还挺详细的,没错,《玩偶之家》我们排了半年了。但我和慕容都觉得,这出戏到底是外国人的生活,与我们的世界隔得太远。里面的一些批判虽然也还算锐利,但毕竟不是标枪和匕首,我们想要更犀利的武器。”
关于文艺的问题韩虞不懂,只能默默在本子上记下来。
——在他看来,《玩偶之家》已经算是很尖锐了,这些女大学生的思想,可是比他激进得多。
“但是公演在即,演员们不会有太多压力吗?白菲的反应如何?她对新戏是什么看法?”韩虞想了想又问。
白菲是剧团的女主角,当然也是《玩偶之家》的女一号“娜拉”。
她辛辛苦苦排了这么久,突然说不演了要换一出戏,情绪上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这有可能对事件的形成有关键作用。
张鹤鸣叹了口气,很率直的说道:“在白菲出事以后,我也了一夜没睡着。确实,白菲不是很愿意换戏。她其实主要是长得漂亮,但在演戏上并没有太多天分,更没有收放自如的演技。《玩偶之家》的娜拉,也是下了苦功硬磨出来的,所以听我和慕容的意见之后,还是觉得很犹豫……她内心肯定是拒绝的。”
白菲的想法和普通人一样,好不容易排好了一出戏,费了那么大劲儿,突然说要推倒重来,难免会不乐意,更有一种担心。
“不过这种拒绝也只是有限度的,毕竟全组的人都同意了,她后来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以团队为主。”张鹤鸣觉得这点小情绪决不至于影响到生死。
“那为什么当时身为女主角的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讨论剧情?”韩虞内心觉得张鹤鸣看上去直爽,其实很刻薄,或者说太没礼貌了——说死者只是长的漂亮,并无演技这类的话,怎么都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就算是慕容,没有问到的话,她也从不会轻易评价别人。
想想张鹤鸣写的那些尖锐讽刺的文章,也不难想像,她应该是这样刻薄而较真的人。
“当时讨论的剧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对无关紧要的配角戏并不感兴趣,和安林就出去了……我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为什么出去。”
“那她当时的情绪还好吗?”韩虞在纸上记下重点,又问道。
“我还真没注意……和往常差不多吧。”张鹤鸣回忆着,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白菲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和刚进校的时候不一样。”
她语气略有点踌躇,似乎也在思考什么问题。
韩虞注意到了,追问:“白菲以前心情不好吗?”
张鹤鸣叹气:“白菲看起来骄傲,其实内心挺自卑的,刚上学的那会儿,她不太爱和同学们交流。进了剧团稍微好一点,但内心还是挺敏感爱哭,我们劝过她好多次都没用。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闪了闪,似乎也发现了疑点。
“怎么了?”
“但是好像两三个月前,白菲的情绪突然好了起来,也经常笑。所以即使对剧本有意见,也并没有那么不开心,我们还笑话她是不是恋爱了,但你也看到了,我们学校只有女生。”
张鹤鸣的语气中带着无奈,这是一所女子大学,显而易见就算白菲想要恋爱,也没有合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