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当天看到的会是一场工伤,却没想到是这么惨烈的画面。
章禹城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回家之后,呕吐了好几次,直到苦胆水都吐干净了也没缓过劲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唐蝶到底是怎么有这么大的毅力,把自己搞成像鬼一样的模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根根在纱机上切断自己的手指,整齐地摆在面前,然后将头发卷入纱机,任如刀一样锋利的纱线包裹周身,把自己变成一具血染的木乃伊。
到底是什么,让她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
后来……章禹城看见了那只血泊中的纺织娘。
再后来……谷家发生了血案。
章禹城连连噩梦,一闭上眼就是血泊、纺织娘和断指,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报复,这是诅咒——唐蝶要的不是钱,而是一场血腥的复仇!
她用自己的生命在呐喊诅咒,要让谷家人不得好死!
“这是复仇,这是诅咒!这是那唐蝶用自己的血换来的报复……”
章禹城大概是这几天憋疯了,越说越激动,最后凄厉的声调在谷家客厅回荡,所有人都听得鸦雀无声。
孙堂良嘴角的微笑僵住了,他崇尚科学的脑袋里面,不相信这种巫蛊之术,但这是一个弱女子,在这个黑暗的世道能够做出的最激烈反抗。
谷芒种面色惨白,用手捂住了嘴巴,大概是恶心得想吐。
宋嫂本就精神有些失常,如今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如果不是老崔扶着,早就瘫倒在地。
安婶面色冷硬,但手脚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种事……这种事……”
谷炳坤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衰老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喉咙里呼噜呼噜的费劲喘着气,嘶吼:“我从十二岁来上海,赤手空拳,打下……今日的家业,从来不信什么……什么阴司报应!这种诅咒,无稽之谈,怎么可能害死我两个儿子!”
他的声音如奔雷,大概是集聚了最后的生命力在怒吼。
韩虞也喃喃自语:“……这不科学。”
这是一个物质的、现实的世界,诅咒和愤怒,甚至没法杀死一只虫豸,更何况是三条人命。
周尔雅漠然转过身,章禹城已经没什么好问了。
“诅咒,当然杀不死人。”
“但是,潜藏的仇恨、愤怒,在一个点突然爆发的时候,就像是瘟疫一样,就会席卷一切。”
周尔雅的声音,是这里唯一冷静正常的,依旧带着优雅的节奏,将恐慌愤怒交织的空间打破。
谷家,爆发的就是这一场瘟疫。
“那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谷炳坤连哮喘都神奇地停止了,他用手杖敲着地面,撕心裂肺的怒吼。
“就是这样。”周尔雅轻声叹息,“她就是想看到谷家的人,承受同样的痛苦。”
“至于你的儿子,死因并不相同,如果你说的是小儿子谷清明的话……”
周尔雅顿了顿,微微摇头,“很遗憾,他死于一场误会。他一样是个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