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李隆基撑开伞,道:“倒是个不俗的小娘子呢。”
李隆基方才放肆地哭了一场,如今有些筋疲力竭。见萧江沅变着法地安抚自己,他咬咬牙站起身来,一手接过伞,一手把萧江沅往自己的怀里猛地一拉,替她挡住这漫天大雨:“我本以为来到这里,便能再见到五郎,到时我便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五郎没有死……可我只看到了这门上的白灯笼和白幡。”
想要的证明没有得到,反而更加清晰地面对了现实,李隆基哪还有心思敲门躲雨,直接便无力地坐了下来。他忽然就走不动路了,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一袭白衣出现在他面前,因为跪坐而沾染了地上的泥浆,他才找回了思绪,也终于放任了自我,把这些年的悲痛,一时尽数释放。
五郎是他最小的弟弟,自小也是被他抱着追赶着长大的,性子又活泛,乃是几个亲兄弟里,与他感情最好的一个。都说长兄如父,他待五郎便如父如兄,总要偏疼。如今五郎去了,他的心都碎了。
萧江沅轻轻地拍着李隆基的背,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心粘回了原样。
等他们回到兴庆宫的时候,雨势已收了大半。
武惠妃虽仍稳坐在南薰殿中,心却早就乱了。她看了看端坐在席上,亦是一脸担忧的儿子寿王,又看了看急得在殿内来回走动不停的女儿咸宜公主,纤手不由得握紧了起来。
三郎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她也就罢了,大不了随他一块去,可她的儿女还尚未成家,独当一面呢……
这样想着,当有宦官来报李隆基回宫的时候,武惠妃第一次反应不及,直到李隆基一身潮湿踏入南薰殿,她才回过神,起身去迎。不等她问,便听一同潮湿着归来的萧江沅道:
“圣人在薛王宅,还请惠妃快着人备热水与衣裳,别让圣人着凉了。”
听萧江沅出言提醒,武惠妃便不再多问,还给了寿王和咸宜公主一个眼色,让他们也不要问。
李隆基见儿女也在,便提起了几分精神,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都去忙自己的吧。十八郎,你近日多去看看宁王,顺便也让花奴多进宫来看看我。”
寿王恭谨行礼道:“是。”
咸宜公主搓了搓父亲冰凉的手:“那女儿晚上再来看阿耶,要是那时候,阿耶的手还是凉的,女儿可就要罚阿耶了。”
见儿子挺拔安静,女儿娇俏贴心,李隆基忍不住笑了笑:“好。”
等儿女都退下了,他便在武惠妃的搀扶下,向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推开萧江沅:“你也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听武惠妃也一起劝自己,萧江沅便收回了手,直到眼前的夫妻进了内室,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亲自服侍李隆基泡了澡,武惠妃才长舒了一口气:“三郎日后,可莫要再如此吓月娘了。”
李隆基闭了闭眼睛:“咸宜和十八郎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他们两个为着此事,连午膳都没用。”
“那太子呢?”
武惠妃根本就没把此事告诉给太子,一则此事事关重大,为防江山不稳,首要便是保密,二则她确有私心,所以整个宫廷,她只告诉了自己的这对儿女。
李隆基问得漫不经心,武惠妃却不能答得也随性,便道:“三郎若还不回来,月娘就必须告诉太子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这几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同我说过,但我记不清了。”
武惠妃按了按李隆基的肩膀:“是咱们的咸宜年底便要出嫁了,我找了几个家世清白、年纪相仿的小娘子,来为咸宜做女傧相,不是什么大事。月娘还想,惠宣太子新丧,咸宜和十八郎的婚事,都该往后推推,只是这些小娘子是早就通知了今日进宫的,还有一个是从东都过来的,不好临时取消。”
李隆基道:“无妨,儿女的婚事,该如何办还如何办,我当初既然答应了都交由你,便没有食言的道理。至于五郎……与我的这些儿女关系都甚好,也是带着他们玩到大的,想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耽搁了他们的事。”
“那……这女傧相,三郎可要与月娘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