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何!”李后想着自己这个儿子今天是不是疯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要是没有旁人的支持,你拿什么去和宁熙争,你拿什么去和华溪烟斗!”李后伸手点着宁煊的额头,长长的指甲在上边留下了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隐隐的痛感传来,宁煊恍若不觉,面无表情地道:“儿臣自然不会让李家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儿臣会赢取右相新回京的小姐,博得兰陵萧氏的支持。”
李后也想过这个事情,也知道萧家的现任家主乃是萧叶彤。但是还是拿一种异想天开的眼神看着宁煊:“你最近没有听说?萧家那丫头可是天天跟在宁晔身后跑!你娶她?”
“是。”宁煊对于李后的挖苦恍若不问,“儿臣说要娶,自然有儿臣的办法。”
“你的办法?”李后忽然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听到了世家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有什么办法?若是你多个脑子,也不会杀了谢政!”
宁煊终究是一个男子,就算是对李后再过敬重,也忍受不了她一句一个侮辱,如今终于鼓足勇气、声嘶力竭地道:“母后向来看不上儿臣,儿臣无话可说,但此次,儿臣所为,绝不后悔!”
“谢家的事情乃是母后指使,母后怎知谢家不会将李家供出来?您既怕失了谢家这个臂膀,又怕被谢家连累,这一切儿臣清清楚楚看在眼里,所以便自作主张替母后决断,谢家,咱们不要了!”
“表哥是谢家的人所杀,母后查出却没有什么表态,只不过是以宜伦之事给谢庄妃一个警告罢了,但是兔子急了会咬人,若是最后咱们保不下谢家,谢家焉能不拉李家一同下水?您可是听明白,今日谢庄妃口口声声说要为谢家翻案!母后,从表哥出事的那一刻开始,您就应当明白,李家和谢家的利益纽带,断了!”
宁煊极少在李后面前讲道理,因为李后宫中生活这么些年,明白的事情比宁煊吃的饭还多。生平第一次,宁煊看李后处于这么纠结的境遇,进退不得。
李后知道宁煊言之有理,李家当初让谢家铸造兵器的时候,为了安抚谢家,自然是给谢家留了退路,两家相互有把柄在手中交握,一直就这么处于利益合作关系下去。
但是李获真出事,证明谢家不再如同之前一般依附李家。而且李后并没有立刻为李获真报仇,这让谢家更加肆无忌惮。李后设计宜伦公主的事情,也不过是让谢庄妃安分一点,因为当初李家留给谢家的那一条退路,谢庄妃多多少少也是知情的,她怕她一个着急给全部抖出来
但是谢政之死,即使不是李家所为,谢家也会怪罪李家,毕竟当初谢政进京的时候,嘉定侯便有书信托李后关照。谢政不是谢嫣,柔嘉杀了谢嫣,谢家不会说什么。但是谢政是世子,谢家的中流砥柱,就这么没了。谢家焉能沉寂下去?
所以,谢家和李家这一脉关系,是真的完了……
看李后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认命的神色,宁煊知道她是想通了,于是立刻抱拳,再接再厉地道:“母后,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了退路!儿臣请您下令吧!”
下令,下什么令?将谢家众人全部诛杀在路上的命令?
“你想好退路了吗?”李后沉沉开口,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苍寂,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华,似乎苍老了不止十岁。
“儿臣调查到,前些年,谢家和已经衰败的清河崔氏有过一些冲突,当时谢家二房的人还失手打死了崔家的人。这个事不算是什么秘密,从那之后崔佳和谢家便势不两立。到时候儿臣只要将事情说成清河崔氏之人借机报复便好,儿臣和母后再说服父皇息事宁人,此事便不了了之。”
世家大族利益纷争,和谢家有矛盾的自然不少,宁煊选定没落的清河崔氏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临平长公主,崔家乃是她的婆家,所以天隆帝必须给临平长公主这个面子,就算是崔家沉寂歼灭了谢家之人,天隆帝也无法深究。
所以这个计策,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李后坐在椅子上,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细细打量着他。曾几何时,那个跟在她身后不停地问“母后怎么办”的男童,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而且足矣独当一面。
“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便去吧。”许久,李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了退路,唯一的办法,便是一不做二不休,赶尽杀绝。
宁煊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朝着李后再次叩首,站起身来便步履生风地朝着殿外而去,赶着去部署了。
李后的目光从宁煊的背影转到了落凰宫外竞相绽放的百花之上,明明是鲜艳无比的颜色,却驱散不走她眸底的苍寂与冰寒。
“娘娘,殿下的策略极其精妙,必然万无一失。”绣雁给李后端来一杯清茶,出声说道。
“是啊,精妙。”李后轻呵一声,无可奈何地道,“他想得到,以栖凤宫现在那位的脑子,想不到吗?”
想到华溪烟的头脑和手段,绣雁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上好的景德镇白瓷茶杯从托盘中脱落,掉在地上裂成碎片,突兀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回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紧紧揪住了几人的心,窒息、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