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柏毓儿忽然想到方才在鬼螺中听到的低诉——那样哀怨的吟唱声,是因有怨吗?
“这是何人的衣物?”
不料这一问,宽容和蔼的老管家反而叹了口气,颇为遗憾怜惜道,“此乃我褚府一名丫鬟的衣物。因在褚家多年,家主怜其劳累,并未让罗管事给她安排亲事,由其自选。这丫头也是命苦,选中一青睐的男子便拜堂成亲了。不料那男子却抛下她,跟他人私奔而去。这丫头受不住刺激,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
言于此,褚管家和罗管事眼中皆流露出重重的哀伤,“毕竟是在褚府多年的人了,老夫便拜托罗管事为其料理后事、整理衣物。没想到她怨气如此之重,竟连平常衣物都沾染了怨怒,想来她也走得实在不甘心。”
“罗管事,辛苦你了。”褚庾言到此处,细声宽慰了相伴多年的老伙伴,轻道,“为这丫头做场法事吧。”
罗管事点了点头。
“是晚辈鲁莽,误会前辈了!”见事情水落石出,南荣璞初俊脸微红,满心内疚,朝着面前的两名长者鞠了一躬,诚挚道歉。
云渊也执剑庄重一拜。
“奴可消受不起!”那名罗管事不卑不亢地半跪于地、以作回礼,言语之中仍旧温和有礼,“诸位公子乃是褚府贵客,无论如何都是奴冲撞了诸位!还望诸位莫要怪罪!”
“诸位小友不必挂怀!”褚管家也作了一揖,轻道,“也多亏诸位,老夫才知晓这丫头走得如此不安生,方可为其念经祈福,送其最后一程。”
“褚管家!”话语说到这儿已近尾声,柏毓儿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询问出声,“晚辈方才好似听到不远处有一女子正在哀哀吟唱着什么咒语,您可知晓此事?”
“竟有此事?”老管家皱起了已然花白的浓眉,颇为诧异,“何处?”
“按照晚辈的推断,”柏毓儿细细推论,方才断定,“那女子定在褚府之内。”
“府内除却婢女,并无其他女子。”褚管家言之凿凿,确信不疑。云渊等人只得作罢,恭敬地与二人告辞,而后朝厢房而去。
少年们内心疑惑重重、愧疚满怀,并未发现方才还满脸坚定的老管家行过阆苑后,便满脸疑虑、心思重重,朝身边同行的伙伴吩咐道,“这几件衣物不必清洗,直接处理掉。”
“可是……家主吩咐奴,定要照顾好她...…”
然而罗管家的话语还未说完,向来温言软语的老管家眼底闪过几缕暗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然,连语气中都带了几分警告,“难道你想要家主继续执迷不悟?!不过照料她匆匆几年,你便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吗?”
“奴不敢忘!奴身是褚府人,死是褚府鬼!”罗管家立马跪倒在地,复又抬起头,眸中凄楚却又雪亮,似一柄利刃直插老管家的胸口,“奴之忠心,即使苍天非可鉴,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倾玉,我老了。”良久,褚庾看了她片刻,终是软下语气,“你这是何必?”
“我早已不是二八青葱的少女了。”名叫罗倾玉的女管事面上忽而涌起一抹少女的娇艳,不再自称为奴。
她眸光坚定,语气温柔,情意绵绵,“这么些年了,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您,一直不曾关心过自己,更不曾聆听自己的心——问它要的到底是什么。”
言罢,女管事直直地站起身,端着托盘,果断地朝后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