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仔细的端详躺在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

浅黄色的头发，和老亨利酷似的面容上还带有一丝婴儿肥，眉眼间无不充满着稚嫩。

这是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

莱恩忽然有点理解老亨利现在的疯狂。

不仅是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还因为这个人死去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本来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的。

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莱恩先生，我们现在开始？”

斯嘉丽轻声询问，打断了莱恩的思绪。

眼前的女法医还是昨天在科恩局长家的那身打扮。

白色实验服长袍，米色长裤。

只是内衬换成了深蓝色衬衫和黑色圆领毛衣。

整体气质相较昨天的冷傲，更透露出一份锐利。

尤其是她现在带着口罩，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使得她眼神中的锐利显得更为突出。

“好。不好意思，刚刚在思考案子上的一个问题。”

莱恩歉意道。

“莱恩先生。”

“嗯？”

“请带上口罩。”

“啊……好。”

莱恩闻言连忙从口袋中掏出口罩戴在脸上。

斯嘉丽满意的点点头，也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那是双白色塑胶实验手套。

相较一般的手套，这双实验手套在束口上的松紧带要更多点，有两重。

斯嘉丽熟练的将手套套在手上，然后用手抓着手套束口处，试验手套的松紧程度。

按照正常操作流程，实验手套是必须紧紧勒在手上的，不能露出一点空隙，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解剖过程中发生感染，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解剖者意外污染尸体。

安全流程的代价是牺牲舒适性。

这双手套待在手上的体验远谈不上多好。

“我要不要也戴上手套？”

莱恩问道。

斯嘉丽递给他的实验服里并没有包括手套。

“不需要，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这里有我就够了。”

斯嘉丽冷冷道。

她的言语中透着一股自信。

似乎进了尸体储藏室后，斯嘉丽仿佛整个人也变了一样。

身上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她似乎变得格外认真，浑身上下也透露出自信。

这股自信来自于她对自己专业上的坚信。

莱恩觉得这才是斯嘉丽真实的样子。

昨天她表现出的那些少女的形象似乎更多是为了社交场上的需求。

这就是个对待自己的工业极度认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非常笃定的女法医。

斯嘉丽走近解剖台，首先伸手扒开了小亨利紧闭的双眼，露出灰色的眼眸。

人死亡后，眼角膜会迅速脱水，发生氧化，角膜混浊，逐渐产生白色浑浊点，直至最后完全变成不透明的灰白色膜。

法医常通过观察死者眼角膜，来判断死亡时间。

“死者死亡时间约为七到八天前。”

斯嘉丽冷冷的声音从那张好看的嘴巴中传出，宣布了她的判断。

嗯，小亨利的死亡时间和警察发现他尸体的时间对上了。

应该不是提前几天杀死，然后再抛尸河边。

这边，莱恩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斯嘉丽开始拿手顺着小亨利的头部向下摸去。

她的手法轻巧却又充满着节奏。

同时，她的视线也顺着双手开始移动。

眼睛睁大，似乎不愿放弃任何角落。

斯嘉丽的双手从小亨利的头部一直摸到他的脚掌，才停止。

她皱了皱眉头。

然后又将尸体翻了一面，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法从后脑勺摸到了脚部。

完成这一切后，斯嘉丽将尸体恢复至最初正面朝上的姿势。

“没有明显外伤，这些擦痕应该来自水草缠绕。死者应该没有受过重大外力袭击。”

“需要进一步解剖尸体，查验死因。”

接着，不等莱恩说话，她直接转手从工具台上拿起了解剖镊和解剖刀。

刚刚张开口又把话吞进嘴里的莱恩这才明白斯嘉丽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斯嘉丽面向小亨利的尸体，左手按住解剖镊，用镊子尖往小亨利肚子上划出一道横切口线痕，再划出拇指背切口线痕。

右手以执弓式手势稳稳地夹持着解剖刀，沿着腕背部横切口线痕，把解剖刀的刀尖与皮肤呈直角刺入。

刀尖稍稍刺入之后，停顿稍许，刀刃马上倾斜呈45度，顺势切开皮肤。

黄色积液从刀尖处渗出。

这是切到了浅筋膜。

“这应该是皮下囊肿，应该是死者长期泡在水中导致的，从这种囊肿程度看，尸体泡在水中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周。”

斯嘉丽皱着眉头道，接着她将头转向莱恩：

“莱恩先生，请先离远点。我会按照一般深度继续往下切。因为皮下有积液，皮肤的移动性会更大，可能在我动手的时候会有积液溅出。”

“没事，我穿着实验服，不怕溅到身上。”

莱恩连忙道。

他等会还要借机触碰小亨利的尸体，好去看小亨利生前的场景，不会轻易离尸体太远。

“莱恩先生，你误会了了，我是害怕积液溅到你身上，发生连锁反应，触发尸体污染。”

斯嘉丽冷冷道，接着又加重音量强调了下，

“请尊重我的职业。”

莱恩只好依言往后退去。

见莱恩站远后，斯嘉丽满意的点点头。

她盯着手上的解剖刀，右手继续下探，刀尖终于切开了深筋膜，黄色积液开始慢慢从解剖台上渗漏到了地面。

斯嘉丽眼睛还是牢牢盯着眼前的尸体，脚踩在流到地面的积液上，不以为意。

“弯剪。”

斯嘉丽冷冷道。

莱恩赶紧走向工具台，这时斯嘉丽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等，你没有戴手套。”

接着，斯嘉丽声音转软，歉意一笑：

“对不起，莱恩先生，我也许是太投入了，把你错当做我的助手了。”

从莱恩走进储藏室到现在，似乎直到这时，斯嘉丽身上才稍微出现了一丝昨天饭桌上的少女感。

“没有关系，我能理解。”

莱恩笑道。

斯嘉丽点了点头，马上又收敛住了笑容，将解剖镊和解剖刀放回工具台，拿起了弯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