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张须陀仍然传三军高度戒备。可是这次手下执行得不好,特别是先锋营,几乎没有戒备。因为连着紧张了三天都安然无事,这次他们嘴上答应着,不知不觉就松懈了。除留下站岗巡逻的外,其余的官兵都累坏了,盔甲一卸,有的把衣服也脱了,倒头便睡。
他们正在熟睡的时候,忽然听得炮响连天,紧接着喊杀声四起,张须陀和罗士信等人就知道大事不好。
岭下的先锋营和银蛇岭张须陀的主力几乎是同时受到贼人的攻击,黑暗中,贼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潮水,普天盖地般袭来。
先锋营被包围了,黑暗中无数的弓箭手对着官兵一阵猛射,人马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还有的用火箭射,不一会儿先锋营成了一片火海。
官兵四散奔逃,哭叫声,呼喊声,骂声,马声,兵刃撞击声,风借火苗声,简直不可开交了。
廖勇和罗士信慌忙上马,盔甲都没穿戴好,便集合队伍,带着那些刚睁开惺松睡眼的官兵与贼匪交战起来。不少人还没冲到敌人近前就被射成刺猬,那个惨劲儿就别提了,全打乱套了。
廖勇和罗士信知道上了当了,仗他们二人勇猛,杀出一条血路直奔银蛇岭而来,先锋营五百官兵追随他们身后的不到五十人,太惨了。
离多远就看见银蛇岭也是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动地,乱成了一锅粥。二人吓得魂不附体,担心张大人的安危,二人拼了性命往银蛇岭上杀。
他们打算上岭解救张须陀,但是刚到岭下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挡去路,无数火把照耀下,王铣横大枪挡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廖勇不服拍马舞刀直取王铣,两个人大战了十几个回合,王铣大喊一声挑廖勇于马下。
罗士信大怒,抡大铁枪大战王铣,这一次一伸手,罗士信大吃一惊。他发现这个王铣的能耐比几天前大得多,从力量上,两个人不差上下;从招数上,虽然都使大枪,但罗士信跟王铣相比还差着一大截。
王铣这条枪上下翻飞,舞得跟风车一样,风雨不透。罗士信把大枪的路数施展开来,也是呼呼挂风,两个人杀了个难解难分。这是罗士信出世以来遇上的第一个劲敌,打着打着,小英雄突然明白了:前几天这个王铣完全是装怂,他用的是诱敌深入之计,现在才用出了真本领。从五松口撤兵,到银蛇岭弃寨而逃,再到这几天的隐而不出,这都是个陷阱。这小子太厉害了,一个山贼还会用计,我们全都上了个大当。
对呀,这个王铣不只是个山贼。俘虏都告诉我们了,他出身义军,后来变质了,但能耐却更大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不然的话,他根本折腾不到现在。后悔的是没听张大人的安排,否则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措手不及,到了现在罗士信是追悔莫及。
但后悔没有用,眼前就是你死我活的战场。罗士信抖擞精神,拼命撕杀,但他毕竟是个十五六岁孩子,猛劲儿一过就不行了。没到三十个照面,罗士信累得大口喘气浑身是汗。
罗士信再一看身后,就剩三四十个官兵,还有几个受伤的,即使能冲上去自己这点人也解救不了张大人。何况根本就冲不过去,一个王铣自己就对付不了,再打下去自己命就扔这儿了。我死事小,张大人恐怕就得全军覆没。
不行,我必须回去搬兵,牛家洼还有方将军和八百精兵。但远水不解近渴,最近的救兵就是五松口的曲通和榕树坡的曲盖,两处大寨共有四百官兵,这时张大人拿下山寨后安排的,正好用上。四百名官兵人数不多,但也能应急了,只要能把张大人救出就行。打定注意后,罗士信带着这几十人拨马往回杀。王铣哪里肯放?他要杀罗士信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于是指挥人马围追堵截。
前后左右到处是贼兵,罗士信带着几十个人仗着力大马快,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冲了出来。
到了那两处大寨外一看,罗士信傻眼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两大寨又被王铣的人马夺回去了。借着夜色,他看见寨上全是山中的喽啰兵。
原来,这几天王铣并没闲着,而是领着人去转到张须陀身后复夺那俩坐大寨去了,难怪张须陀和罗士信等人找不到他们。为了稳妥,夺这两坐寨子,王铣也选择在晚上三更以后。两处山寨仅有四百官兵,而王铣领着一千多人马突然袭击,同时夺寨。官兵做梦没想到王铣又转回来了,在睡梦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顺利地夺下了大寨,四百名官兵全军覆没,曲氏弟兄也死乱军之中。拿下两座寨子后,王铣派人镇守,加强巡逻,这等于掐断张须陀等人的后路,而当时张须陀等人还浑然不觉。
罗士信一看没办法,只得放弃这个计划。可这时,他们又被寨上的人发现了,又是两场拼杀,好不容易冲出了重围。再一看,罗士信哭了,那几十名官兵全部战死,就剩自己一个人一匹马了。
天亮之后,人困马乏的罗士信跑到牛家洼一看自己都没人模样了,浑身上下跟血染过一样,也不知是自己血还是贼人的血。衣服也是一条一条的,他那张原本又白又嫩的娃娃脸,现在成了煤炭翁了。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