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静气,双手拈起银针在灯上灵巧地翻淬,片刻后,他转向善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却直盯着我。
我瞧得心慌意乱,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制止他。
他见我默不作声,突然指尖发力,七根寸许长的细针闪电般迅速刺出,无比精准地刺在善儿的头项天柱、承灵、络却、脑空、风池、完骨、头维七大穴,针入盈寸,只露出森寒的针尾,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几乎是同时,有人惊呼:“这些都是死穴!”
善儿“哇”地一声哭喊起来,嘴角涌出黑紫色、粘稠的血液。
我数次深呼吸后,依旧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怒视着那位老先生:“你做什么!”
他则一脸坦荡地继续施法,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整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
王府里的大夫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通通说不出话来,只听那老先生气定神闲地说:“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等下我再写份药单,你们照单抓药,一日两贴,三日后,这小家伙必会药到病除。”
我将信将疑地看向其他人,他们均诧异地点头,示意他说的没错。
高悬多日的心终于稳当当的落下,泪水却再度充盈在眼眶,我转而感激道:“阿棠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阿棠,”他手中的活计未停,眉头却深锁,目光更是深沉,“难得,你还记得自己叫做阿棠。”
我心下骇然,疑惑地看向他若有所思地面庞:“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猛拍善儿的脑袋,只听“哇——”的一声疾哭,七支银针齐刷刷的飞出,相继滚入他的白布中。
我瞧得瞠目结舌,他收起白布,转过身淡淡道:“孩子已经没事了。”
我奔向善儿的摇篮,看着他哭声渐弱,缓缓转入睡眠,瞬间泪眼朦胧。我哑声道:“多谢老先生。”
“不必谢我,”他定定地看着我,炙热而深沉,“孩子的病好了,你的病却还没好。”
我讶然回首,茫然地回视于他:“本宫的病?”
他点点头,抚着胡须叹息道:“你得了离魂症不是吗?”
心神牵动,他怎么会知道我得了离魂症?又为什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难道说,他认得我?还是,他也是什么人派来害我们母子的?
想到这里,我警惕地抬起双眸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如果你愿意,”他深深望着我,眼里竟有一丝悲悯的意味,“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不是不心动,但,直觉告诉我,那将是一个异常危险的决定。
更何况,我已经答应陈友谅,要忘记过去,与他重新开始。
哎,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本能地畏惧那些虚无缥缈的往事了?莫非春儿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我?
我踟蹰地看向善儿,他脸上因病痛的晕起的红光还未消退,更显其娇弱可人。我蓦地下定决心,冲他摇摇头:“老先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并不觉得自己有病。”
我仰脸示意鸢儿,她会意地进里屋端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俯首恭谨地递给老先生,我笑道:“还请老先生务必收下。”
他挑开盒子,金灿灿的光芒耀满他古拙的面颊,却像是一种亵渎,这个发现令我蓦然觉得心虚。
他淡淡一笑,吊起一只眼睛觑着我,似是在想一件极遥远的事,继而洒脱地抱起盒子转身阔步而出,我长长嘘一口气。
苍劲豪迈的歌声却又从他清瘦的背影中漫出:“白虎奔原,青龙腾野;朱雀启战,玄武逆世。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世界将一大变,黄天将死,苍生将生。”
朱雀,玄武……
记得那个梦里,我仿佛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我的头突然昏胀起来,身子更是鬼使神差追出去:“老先生,等一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