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气地一转头,低头不出声。那边夜之航似乎情绪还不错,又哼起了那首曲子。
突然有细碎脚步踢踏声,夜之航仔细辨了辨,忽而不可思议地望向石台上的云裳,她正在撅着屁股,踢踏踢踏地跳着,臀部微微高抬,还一边郁闷至极地学了几声驴叫。
夜之航看着,唇角的笑越扩越大,他开始慢慢退到一颗大树的旁边,从树洞里掏出了一只竹笛,“裳裳”他叫了她一声,她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他正将笛子贴近唇瓣。
然后,一段呜呜的笛声响了起来,悠扬的,轻缓地,低柔的,似一个漂泊已久的旅人的低低叙述???
云裳的脚步随着笛声动了起来,羽袂翩跹,随舞而扬,迷乱了夜之航的视线,只让他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被她的举手投足所牵引,不能自拔。
突然在云裳一个凌空跃起的时候,夜之航的手指微动,不知按下了什么,石台的四周,豁然悠悠然地飞出了无数细小的亮点,一颗颗,绿莹莹的,一闪一闪,绕满云裳的周围。
是萤火虫!
云裳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夜之航,眉眼弯弯。
“美么?”等云裳从凌空的姿势,落了地之后,夜之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身影淳厚温存地问着,似流水淌过,湿润人心。
云裳转身,他的身影近在咫尺,面面相对,呼吸相闻的距离,暧昧了人心。
《五代河山风月》
云裳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直愣愣地盯住夜之航,默默无语。
夜之航不再等着她的回答了,直接又走近了几步,凝视她美而惊慌未定的眼眸,柔声地问:“裳裳,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有一只萤火虫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散发着莹莹的绿光,美化了彼此的视线,美化了这个梦幻般的地方。
身边还有萤火虫在冉冉地飞出,绕着他们不停地飞旋着。一只虫子从他们的眼前飞过,拉回了云裳的视线,她轻轻从他的面前欠出身子,“陛下,臣女累了,想回去歇息了。”她冷淡地说道。
夜之航落寞地一笑。
他不是不知道,每次只要他对云裳好一些,或许关心一些,她就会像这样,刻意冷漠地回避。
究竟是怕自己被感动,还是不敢面对他对她的这份与众不同?
他想知道答案,如果非要用一些非常手段的话。
“裳裳,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我为你安排的么?”夜之航逼近了一步,有点咄咄地问。
云裳随着他移进的脚步,顺势退了一步,“很美。”过了半晌,她才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亦没说她喜欢这份安排,同时也未否定她觉得这份特别的安排的点睛之处。
她在刻意回避他的别有用心之时,也未驳了他的面子。
夜之航无奈地一笑,却很温和,“裳裳,你跟我的母妃很像。”
像的只是性格,却非容貌。
是福是祸?
突然被夜之航无端端地重视与在意了起来。
“荣幸之至。”她淡淡地谢了一句。
“朕的母妃在朕五岁时就过世了。”他开始改换了称位。
是,也意识到了她的刻意疏远,而重新让他自己站回到那个冷漠而高不甚寒的位置上吗?
“母妃仙逝后,朕就被过继给了柳淑妃。柳淑妃生了二皇子,是当时与太子的生母,王贵妃,实力相当的女人,二皇子一直都看不起朕,从朕出生的那一天起,朕的母妃不过是一个通过选秀进入宫里的女人,没有庞大而有威望的家族在身后支持,只是姿容秀丽而博得父皇的宠爱,也正因为这份宠爱,让无辜的她牺牲在了后宫的争宠与倾轧之中。她总是太过的良善,从不会也不愿去伤害别人,所以,最后,注定了,她会被人伤害,这个代价就是生命!”不知为何,夜之航今晚特别地想倾述,他的眼神悠远,投向浩淼的夜空,竟不见眼底的色彩,那么的深不见底。
“从前的朕只是得过且过地活着,因为知道不管如何努力,都是不会得到其他人的认可的,尤其是在宫中,你越是表现的拔尖,越是让自己暴露于随处不可见的冷枪暗箭之中,锋芒毕露在宫中,意味着离死亡越进一步。”他看着她,说:“所以朕表现地永远像一个怏怏的皇子,资质不敏,与世无争,惟一看透朕伪装的只有南王。朕记得当时他看朕的眼神,有一天学堂上太傅特意拟了一道题目,朕故意支吾,装成答不出的样子,那时坐在朕前面的南王突然转过身,意味深长地望了朕一样,那种好像猎豹打量猎物时,精细而锐利的目光,然后他站起来,提议道,如若答不出来的,罚跪在廊外。”
“那您跪了么?”云裳听着,冷不丁插了一句。
“跪了。”夜之航柔和地笑着,并未隐瞒,“那之后,他看朕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的难以探究了。”
夜之航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并未显得特别痛苦,不似那次被关在深林中的经历,他的眼角甚至有抹玩味地光一闪而过。
就像两头对峙的危险兽类,小心地窥探着对手的小动作,而伺机将对方扑杀掉。
那种散发出的危险的光芒。
云裳是懂的。
这个男人,同样的危险且难以看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