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墨告诉秋纹,自己的母亲便是喜爱宠物之人。听王贵家的说,前一阵子恰好有一只猫死掉了,夫人还难受了一些时日的。当时溪墨听说,心下黯然。在母亲心中,有猫狗的存在,他这个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大概也就和那些猫狗一般。他只将难受忍在心里,面儿上一点看不出。“秋纹,这只猫儿莫如由我送了给我母亲,如何?”
秋纹点点头,不料这只猫在她怀中竟然抗议了起来,口中喵喵地叫个不停,还试图从她怀中跳下,逃向别的大树。
“大爷,您看,它不愿意呢。”秋纹一脸的为难。
“既不愿意,那你就养着。若要猫粮,我来买就是。”溪墨极好说话。他看得出,有了这只猫,秋纹的神色似乎开朗了一些,笑容也多了一些。
溪墨不知道,秋纹如此喜欢猫,自然因为她过往的经历。她在养母家干活,每晚十分劳累时,总有一只猫悄悄儿从窗户外头钻进来,与秋纹为伴。说起来不可思议。猫和秋纹相处久了,真的生出许多情意来。老猫见秋纹饥饿,来时,嘴里往往叼着一点骨头,或是一点牛肉,也不知它哪里弄来的。反正,当老猫见这些食物放在磨盘上时,又是煮熟了十分干净的。秋纹便拿过去,洗干净了,也就吃将起来,滋味不错。老猫应是去哪个大户人家偷窃来的。秋纹不忍,可也没有好的东西给老猫,唯有一点果子。老猫倒也不嫌弃,吃起野果子来,嘴巴哧溜哧溜的,速度极快。
冬天来了,天冷了,老猫渐次就不来了,秋纹甚是想念。有一次,天稍暖融,秋纹正在后院洗衣服,就听见有几声低低的野猫的叫声,似乎躲在哪个角落。她丢下活计,循声寻去,在几片残破的瓦片底下找到了那只野猫。秋纹很惊讶。原本肥硕的胖猫,经了一个冷冬,又黑又瘦。她将老猫抱在手心,更心痛地发现老猫的两只腿不知被谁打了,行动不便。秋纹给猫儿喂热水。老猫喝了几口,一动不动,身躯恹恹的。秋纹以为野猫只是折了腿,别的地方没有受伤。她寻了借口,剪了自己一缕头发,拿到集市卖了,换了两片熟肉,藏在袖口,来到后院给老猫吃。没想到,太阳底下,老猫竟然死了。秋纹十分伤心。这只老猫虽然是牲畜,但行的事儿比人还有人味。她将老猫葬在后院一处空地,在空地上种了一棵桑树苗。
想起那只老猫,秋纹的心还是难过。她将对老猫的歉疚全都补偿在串串身上。二人说着就到了蟠龙寺外了。
寺门外的车马不多,几乎没有。
溪墨微微诧异,突然想起来,今日是母亲的生日。但凡母亲生辰,寺院住持总是提前告知前来上香的香客,某月某日请不必来,因寺里另有要事。
今日竟是来得巧了。
玉夫人性子古怪,每年生辰种不惜热闹。寺里来往的香客在她眼里,就不同以往,竟是变得讨厌了。另有车马的声音,也让她不舒服。住持体贴。香客隔一日再来没什么,日常营生少一点也没什么,只要玉夫人高兴自在。
住持不傻。玉夫人才是蟠龙寺里捐献最多的香客。玉夫人出手大方,随便一点银钱,也胜似那些香客十几个人的。当然,来蟠龙寺里上香的,都是富贵人家,一个个出手都不小气。却还都不及玉夫人。这住持不是以前的老住持。老住持圆寂后,寺里便来了这个新住持。新住持为人和善,也有慈悲心肠,也颇通佛法。但唯有一个,却是在银钱上看不透。每至晚间,最喜拿出账本,对着油灯,一点一点地数着香油钱。一辺数,住持的脸上便眉开眼笑的。
到了玉夫人生辰,住持也会叫居士预备寿面寿桃,一些素果子,素菜素面。并不花几个钱。但这住持又会做人。她会捋起袖子,亲自去厨房,下一碗面条,端来给玉夫人。
“今日是我的母亲生辰,怪道这里这般安静。”
“今日是夫人生日?”秋纹不免慌张。过生日,应该是热闹的,更要预备礼物的。可她到了这里,大爷才告知,想买什么也来不及了。
溪墨似乎看出她心里担忧,便安慰:“不妨的。我母亲不要什么。见了她,你给她请个安就可以了。”
“这样就行了么?”
“我说行就行。”
“到底两手空空……”
秋纹看向寺院前头的大柳树,心里忽有了主意。她将猫儿放下,以极伶俐的手势从树梢上摘下几根柳条,熟稔地左编右编,几乎一眨眼的工夫,溪墨还没看仔细呢,秋纹手里就多了两个簇新簇新的柳篮儿。
柳篮儿式样新颖,瞧着真是说不出的好看,溪墨一时就看出了。他接过柳篮儿左瞧右瞧,心里忽明白了,笑问:“秋纹,你莫要将这两个东西送给我母亲当生日礼物?”
秋纹点头:“大爷,这个可使得?”
“使得,很使得。”溪墨更是赞叹秋纹的手巧,“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