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史府。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柳剑染只是寄居的篱下客。好几次在他跟前吃了瘪,昱泉心里早积下愤怨的种子。
溪墨不在,他正可发作。
“史二爷,我尊你一声二爷。可你都干了什么?人家一个丫头好好干活,没招你惹你吧?”柳剑染提醒秋纹去别处,这里他来应付。
秋纹想了想,还是不宜多事。
她低声道:“柳爷,其实没什么。二爷只是路过这里,说了几句话。”
此话一出,昱泉就哈哈一笑,他面带得意之色:“你这丫头不错。”转身又朝柳剑染,“真正你多事。”
秋纹有秋纹的想头。
她无根基。虽知大爷和二爷素性不睦,但到底是兄弟。若被人知道,难免不会做文章。那潘娘子也在林内,若她知晓,保不定会说是她勾引。
以后,小心些就是。
柳剑染却是愤愤:“秋纹,你无需怕。这当主子的不顾体面,你一个下人又何须替他遮掩?”
昱泉更恼怒了。“柳剑染,别以为你会几招花拳绣腿,我就怕你了!我就要她,横竖不干你事!”
这话细细究来,却也不错。
毕竟秋纹是史府的下人。昱泉若真瞧上她,只管找史溪墨。
柳剑染是外人。
但柳剑染哪肯服气。他虽败落,但一直外头闯荡,最瞧不上的,就是昱泉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
“怎么不干我事?秋纹是个丫头不假,但也是我认下的异性妹子!今儿你欺负了我妹子,我这哥哥还能当睁眼瞎?”
他将昱泉怼了回去。
昱泉就冷笑:“我信你个鬼!”
柳剑染也笑,对着秋纹:“你说,我是不是你结拜的干哥哥?”
秋纹不知如何作答:“我……我……”
昱泉便讽刺:“得了,收起你这一套。你这人,最是糊涂。一会儿认甄婆子当干娘,一会儿又骗个拔草的小丫头当妹妹!真正我那傻哥哥也不知瞧上了你什么,一天到晚地只是信你的鬼话!”
二人争执不下。
忽听有人在林子外唤:“二爷,二爷!老爷回府了,要见您呢!”
柳剑染也一怔。
两个月了,史渊终于从京都返回江城。
那仆人又掩饰不住喜悦,高声说道:“二爷,老爷又高升了!”
昱泉喜之不禁。
史渊这趟京城之行,有惊无险。
皇帝见他献上的锦袍,所绣蟠龙栩栩如生。这龙袍,白天明黄,晚上又变成金黄。夜里熄了灯,挂在衣架,屋内还有熠熠的光亮。可当灯烛。
皇帝很高兴,又命史渊多造几件龙袍凤袍。
那史渊看清形势,先皇早就西去,不管什么“烛光斧影”,还是“血溅龙床”,新皇已经登基。
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当务之急,唯有认清现实,投靠新的宦官集团,图谋利益。
史渊颇有些文才。年轻时也是取过进士的。
在驿馆,他更是绞尽脑汁,给皇帝献上一首自己写的青词。字里行间,尽透对新皇的顶礼膜拜,只拿新皇和上古尧舜相比。
皇帝更为高兴。
史渊既忠心。且他这个织造的官儿,与许多事上可用。织造府设在江城。只因江城有天云国最大的云锦生产地。天云国有三十个设有织厂的州府。史渊每一年中,照例有数月要去这些地方布置检查。名为巡逻,实则可借这些名头行别的事。
皇帝却想重用史渊。
他不宜升史渊的官儿,却又加封他为三等保龄伯,同时史府老夫人、玉夫人也擢升三等诰命。
史渊接受封赐,兴奋回府。
他本是先皇旧臣,但已完全接受新皇帝“招安”,不再作他想。
这仆人说“高升”二字,也不准确,只是升了爵,并未晋职。昱泉满脸喜色,也不与剑染争执了,只是轻蔑说道:“你终究寄人篱下。我父亲越是得意,你在我跟前就越得恭敬。”
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