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婆子和刘婆子的声音混在一起,绿珠勉强听了个分明。
“这时辰叫我家夫人起床,也不早吩咐一句,谁知是不是你胡言。”
听着听着,却觉有些不妙了,绿珠上前道:“妈妈们,这是怎么了?”
两个婆子闻言让开一条路,绿珠一眼瞧见铁青着一张脸立在门外的万圆圆。
“真是没规矩!竟叫几个看门的婆子跟我说话!”万圆圆像是气极,一抬脚却又被两个婆子给拦了下来。
“反了!反了不成!?”
万圆圆在吴家地位尴尬,却也没料想会被守门的婆子给打了脸,眼下正是颜面尽失,亟待找补的时候。
绿珠见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想起那日郑令意说她乃是深池里盼着能拖人下水的水鬼,便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她道:“大少夫人究竟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吧。”
一个小小丫鬟,两个卑贱的婆子,竟都有这份底气不许万圆圆进院。
她气得面色发紫,颇为可笑,指着绿珠的手颤了半天,道:“三弟妹真是好大的胆子,纵容院里的奴仆犯上无理!且她脸上的毛病分明已经痊愈,竟不上禀。日日脱赖去婆母跟前伺候一事,真是一点孝顺之心也无!”
她这文绉绉的骂了一通,绿珠和两个婆子都云里雾里的听不顺耳,所以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看着她聒噪。
绿珠挠了挠头,捉住几句要紧的话理顺了,道:“奴婢知道了,您且等等,奴婢去通传一声。”
她这样的轻描淡写,万圆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不如被婆子们对骂上一通来得痛快呢。
绿珠轻手轻脚的推开主屋的门,只见绿浓正在外间收拾好着自己的被褥,正要去洗漱。
“懒猫儿,今日倒是未迟。”绿浓斜眼瞥了一瞬便知是绿珠,笑道。
绿珠此时自然没有心思玩笑,将茶壶搁下,便道:“绿浓姐姐,大少夫人在外头,闹着要咱们夫人随她去服侍老夫人晨起。”
绿浓蹙眉朝外张望了一眼,有些担忧的道:“开了这个头怕是没完了。”
绿浓与绿珠往内室走去,隔着帷帐轻唤了几声,“夫人,夫人。”
过了半晌也未听到郑令意的回应,反倒是吴罚应了一句,“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透着浓重的警觉之意,绿浓迟疑道:“大少夫人好似是要夫人去伶阁伺候。”
帷帐后静默无声,绿浓自然猜不到主子们的心思,只是片刻后听见被衾摩挲的细碎声响,还有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进来吧。”郑令意软乎乎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微慵懒。
绿浓与绿珠垂着眼睛进去,瞥见吴罚已经在束腰带了,动作干错利落。
“你不再睡会?”郑令意任由婢子们在自己身上忙活着,对吴罚道。
“不睡了,我去给你去拿些早膳来,你吃些再去。”
吴罚顺了郑令意的意思,让她去伶阁,可心里毕竟放心不下,如何还能安寝。
“好。”郑令意心里本就盘算着要吃点东西,哪里还有时间涂脂抹粉,便道:“不必上妆了,梳个简单发髻便好。”
当吴罚端着粥水和饼回来的时候,郑令意就已经收拾好了。
见她吃得匆忙,吴罚忍不住要皱眉。
郑令意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赶在了他前头,道:“既然决定要去伺候了,只有快些。若赶不上时辰,岂不是两头落空。”
吴罚没了言语,过了许久才闷闷道:“总是听你的多。”
郑令意听出一丝委屈之意来,有些想笑。
离去前,她双手在吴罚肩上一搭,半伏在他背上嘱咐道:“好好吃饭,莫要胡思乱想,我能应付的来。”
这举止似一个还未完成的拥抱,勾得人心动意动。
吴罚慢了半拍,抚上肩头时,佳人已经离去了。
绿浓倚门目送郑令意与绿珠离去,转身时吴罚也已经吃完了。
她收拾着碗筷,心道:‘也不知老夫人好不好应付。’
乔氏好不好应付,吴罚最清楚不过了。
他现在很担心郑令意,手里拿着书本瞎翻了一通,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好拿了长剑去后院练剑。
凛冽的剑气四溢,逼得无人敢近前,抒发一番之后才收了一些。
剑气似风,人似风中之竹。
有人隐于树后窥视,吴罚早早觉察了,只以为是自己练剑吓得这人不敢出来,所以懒得理会。
待他离去后,这人才从树后露面,原是芬娘。
只见她面泛春色,眼含春意,似是痴了,喃喃道:“十五姐儿闷声不作响,竟嫁了个这样俊逸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