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劳动者的后代,来到了家乡,干活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仔细的把自己打量了一番,感觉还算壮实,不是那种手无缚鸡的文人模样。
我就咬紧牙头,努力的忍着。我想也就这十来分钟的距离,农村人谁干活的时候,会在这十来分钟之间还休息一次呢?如果有人这样作了,那肯定是要被笑掉大牙的。我现在既然在了农村里,就应该和他们一样,不应该有任何苟且的想法来支配自己的思维。
把眼光从四面的张望中收回来,回到脚下。这块地土质很深,都是黄泥土,算是很丰腴的一类.我们准备把它平整好之后,在上面种下大白菜。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人在冬天,就能吃到自己作的新鲜蔬菜,也不至于到市面上去买。
这种庄稼也是有讲究的,开始是挖地.先在手心上吐一口唾沫星子,就重重的一锄挖下去。我们先把草皮子翻过来,然后埋到地底下。这个起来简单,却是最耗力气的,你得不停的使着劲儿,一锄下去了,又马上要收回来,准备下一锄的落地。我紧跟着父亲的步伐,抡着锄头把子,很快手上就起了泡,但绝没有吭一声。等一块地从头到尾,都给翻过了一遍,接着就该打坨。打坨是我们乡下的俗语称呼,其实质上就是在平整过后的地块上,每隔没多远的一个间隙,成行成列的挖出一个个坑来。这些坑互相之间的距离要大致均匀,挖的深度要大致合理,也不能把翻到下面去的草皮子给掀到上面来,这样才算好。等忙完了这些,我们就把担子里的粪料,用手拾掇起,一坨一坨的扔到坑里面.粪料你不必扔得过少,也不可扔得过多,你要掂量着这个白菜苗将需要的养分合适才行;当然,除了有机肥之外,还需要洒上一层无机肥,我们一般用磷肥来打底。等忙完了这些,我们就用锄头在粪料上加上土,再在夯实的土上,撒上六七粒菜籽;然后就在这些子粒上,洒上一层细细的土,刚好盖到子粒为最好.作完了这些,我们还要拿水瓢,给每一个坑都浇上一勺水;最后,就是从草垛上抱来草,挽成一把一把的,盖在这每一个的坑上面.
起来这个活儿很简单,但只要遗漏了任何一项,大白菜都不会长起来.翻地是为了疏松土壤,除去杂草;挖坑是为了撒粪作准备;而尤其要注意的是:粪料与菜籽之间必须要有一层土来隔开,要不然粪料所出的热量就会把菜籽烧死;浇水呢,很明显的就是为了土质更加湿润,疏松,使菜籽能早芽;而在上面盖草,就是为了防大日头的炙烤.等这些都忙完了之后,一般情况下,还要每天都要来浇一次水,不让它活活干死(当然下雨天除外).
这就是农村普通白菜的作工过程.起来是比较枯燥,但如果真到了实地干活的时候,也不是闹着玩就能作好的.一不心,由于你在一个细节上的失误,就会导致全盘尽输,没有收成.实际上,你每天都应来查看它一次;当芽从地底下已经长出来,如果逢上大太阳天,你不把草把子揭掉的话,芽就会在土层与草把子热气的互相作用下,被全部给烧死。
不知不觉的,太阳已经从清晨刚出来时的温和模样,变成了对地面火辣辣的炙烤。我和父亲这时,总算把手头上的活儿干完,跳着空担子走在了回来的路上.
在山野的路上,刚开始我和父亲都比较沉默。这似乎是一种怪现象,从到大,我与父亲一直好象没有什么话来值得唠嗑.他从来一贯的,只关心我的学业,关心我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排在第几位,那次考试的结果又是怎样,他就一直的在这种虚拟的陶醉中,表示他对我的期待。而对于我别的什么东西,他却似乎都不在乎;他他真的没有时间,来管我这些破芝麻陈谷子的事.这次,趁着回家空闲的的当儿,他出了对我这次突然行为的疑问:“你这次怎么了,为什么连一声招呼不打,就往家里跑呢?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没必要休这劳什子的学的。你看,农村的情况你一向也是知晓的:投入大收成少,很多时候就是为了糊这张嘴,你又何必来搅这趟浑水呢?而且,家里的活儿,也不是你随时都能干下去的;你看今天才刚忙了这一会,你就汗流浃背成这个样子了,手上起的泡也这么大几个——”
《控卫在此》
我静静的听着。父亲的话不无道理,他一向在这地方有很高的威望,对人一碗水端平。他对我,尤其倾注了很大的心血,他一直希望我能够成材。我从到大,对他,既怀着敬畏,也有某种感激掺杂其中。我对他的问话,开始沉默了一下。但很快,我就这样的回答着:“爸,你不用操心的,我有自己的事情。我不久还是要到学校去的.”
这样真的等于没。但当他看到我又沉默下去,没再肯出声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的道:"你啊,象你妈每次的一样,就是太倔.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解决的?读书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就想不通,在大学那么悠闲,还有什么坎不能过的.当然你也长大了,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但你无论作什么,都应该自己先掂量掂量再作,这是很重要的一条。我怕你在外面吃亏啊.”
"恩,知道了.我以后自己会多注意着的.”我一边走路,一边草草的答道.
"你自己的话,自己一定要记住啊.我和你妈妈也都老了,咱以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的,以后一切肯定要靠你自己.孩子,无论你在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一定要积极面对,这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他给我打气着。
"恩.你和妈一样,只管管好自己就是,都不用担心我的.我都这么大个的人了,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还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总会有用处的。”我这样的时候,明显感觉自己有底气不足的样子。
“这样子就好。你使我放得下心,我还怕得了什么呢?乐乐啊,我还有个事儿,我想着你都回来两天了,应该到叔叔伯伯们那儿瞅瞅的.就当是串门,聊聊家常也行。你应该也好久没见着他们了吧."
"恩,爸爸.可能是两年了没见面了吧。自从我那次到学校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的.他们现在怎样了,应该都还好吧?"
"恩,都老了,他们与我一样,都显老了呢。咱们是一年不如一年,就指望着你了呢。你可是咱家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呢,千万要给咱家露露脸.”父亲象是自豪,又象是在思索的道.
我没有回答。这样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得了呢?这外面的行情,这样个的世道,只有那些深入其中的人,才真正了解,才真正明了。虽然我还没毕业,但毕业即失业的现状,我总还了解一二。于是,我对父亲的辞,就只能是咽下一个深深的苦笑,而后继续着走赶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