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场与记忆中的无异,周天熠被祁妃责备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百无聊赖地听歌看舞。什么都没有变,不同的只有他遇到了秦颂这件事,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见过,只是他忘记了?
不可能,这么引人注目的丫头,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身处此地和脑海深处的念想有悖,周天熠头疼地晃着脑袋,越想越晕乎,陷进去根本拔不出来,他甚至怀疑是他在小盹时做了梦,而巧遇秦颂也是酣梦的一部分,但目光在宫宴场里转了一圈又看到那小小的身影,他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是真的,他的确为她解了围,还把她送到了急着寻她的秦风和秦文身边。
据说做梦的时候掐自己是没有痛感的,周天熠下意识拧了一把自己的手,“嘶——”很痛,手背上还现出了一道红痕,所以,他刚才走火海破阵是梦,现在才是真?
周天熠在真假虚实中摇摆不定,眼前的佳肴甜酿鼎沸人声愈来愈真切,而脑中关于经年此去这些人那些事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他越发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娑婆大梦。
失神间,他的面前已经站了五个人,他认得,秦颂的父亲秦淮,母亲楚月如,大哥秦风,二哥秦文,还有站在最前面的小秦颂,他呆然望着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草民谢殿下带迷路的小女回到宴上。”
周天熠来不及阻止,已经受了几人的礼,他起身刚想开口,母妃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你这孩子,帮了秦家丫头,怎么不早说呀?丫头,过来,让本宫看看。”祁妃欣喜地向秦颂招了招手,眼中尽是笑意,“熠儿!”
“啊?”周天熠后背一凛,实在想不出他这任性的母妃今天又起了什么兴致,他乖乖走到祁妃身边,没多久,自己的三哥和六哥也被唤来了。
“你们秦伯伯一家最近才搬到京周来住,今儿就算认认人了。”祁妃把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一向秦淮一家做了介绍,末了,还让孩子们好好相处,平日多往来。
看着这边热闹,周承绍竟也凑了过来,对着祁妃就是一阵委屈,“玉华,你怎么光介绍儿子不介绍朕啊?”
祁妃侧头望着自己的丈夫,四方的九五之尊,脸上竟是有些嫌弃,“你们不是认识吗?”
“这、这怎么能一样呢?你介绍的,就说明……”周承绍往祁妃和儿子们背后一站,是夫也是父,表明这一家五口人里还有个他,绝不能漏了。
秦淮呵呵一笑,“多年不见,陛下还是老样子啊。”
……
其他的话,周天熠已经听不清了,他抬头望着自己的父皇,眼睛发酸,在那场他已经二十一岁的梦里,父皇崩逝时,他还在边关抵御外敌,连那最后一面都没有回来见。
周天熠轻笑,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自己现在明明是意气风发的轻狂年纪,怎么满脑子都是几经生死受尽离合的慨叹,他摇了摇头,摒除烦扰自己的杂念,随便说了点他们兄弟间的趣事,就融入了自家和秦氏几人的闲谈中。
秦氏定居京周,周天熠和哥哥们在外走动时就多了个去处。
秦风虽是商人之子,却对战地军谋了解颇深,周天熠与他最是投缘,很快就成了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的好友,而读万卷书各处游走的秦文则跟他的三哥、六哥混到了一块儿,至于秦颂,所有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视她如珍宝明珠,护在手心。
下半年,周天熠过了生辰便被赐封号“昭”,立府宫外,而到了秋收时节,他毅然随左右将军去到前线,在军中历练。
他每年在京周的日子只有正月前后,约莫两个月,除了应付不得不出席的邀宴,他在秦颂常去的铺子里呆的时间最多,年复一年看着她长大,每次年关回来都能有惊喜。
秦氏在京周的产业已经全部都归在了秦颂名下,秦淮、楚月如丢下自家的三个孩子跑到了五更和九绕经营,而秦文则与王氏的公子王君望一同入学书院,决心将来走仕途,至于秦风,秦氏在四方其他地方的产业就是他在顾管了。
秦氏主脉就这么几个人,竟也能把那么大的产业打理得风生水起。
“丫头丫头,你手里若是再多几间这样的铺子,忙得过来吗?”在钗缘阁的后堂里,周天熠闲适地盘腿坐在卧榻上,支着脸十分有味地望着秦颂盘账,灵巧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一摞账簿看得飞快。
“我的殿下,你嫌我每天不够忙是吧?”秦颂直接放下了算盘,气道,年底最忙的时候,周天熠天天往她这儿凑,一杯茶一本书,清闲地对着根本忙得腾不出手的她,这是什么劲儿呀?不过说到铺子,秦颂又来了兴味,“几间、十几间和几十间在我这儿都没有区别,只要挑到了合适的掌柜和伙计,我也就多看些账目罢了,不过收成嘛……”
“你的,都是你的。”周天熠忙嘻嘻笑道,不过下一刻,他觉得仓促说这事儿,兴许她不会信,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他喜欢秦颂,非常喜欢,而秦颂对他,也确实是不同的。过了年,秦颂就十五岁了,从前年开始,秦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这丫头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周天熠回过神,秦颂勃勃的目光已经瞄上了他,似是催着他细说下去,他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准备溜,“啊,我忽然想起来府里还有点事儿,你先忙。”
秦颂换了一摞账簿继续看,她原本就觉得周天熠是在开玩笑,完全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