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就设在甲板上,岐王摆了三个案几,露天而席地。
周天熠与秦颂到时,除了岐王李凌和他身边的女子,姜狰和王君庭也在,他们脸上的疑惑又多了一层,三国代君前来行祭礼的人都聚在一块儿,这目标就有点大了,岐王摆的莫非真是鸿门宴?
“幸会昭王、秦小姐。”李凌作为主人立刻起身相迎,拱手行了个谦和的小礼,笑说,“纯粹是个即兴的小聚罢了,二位请坐。”
周天熠回礼的同时,悄悄往姜狰的方向瞥了瞥,对方收到了他的目光,回了个淡笑的眼神,又不着痕迹点了点头,看着像是即兴而起,但恐怕并不纯粹,周天熠心领神会,携秦颂入座。
酒通人性人情,周天熠、李凌和姜狰本是十分拘谨地说着客套话,几杯酒下肚,凝固的气氛有了松动,没多久就闲扯起了三国局势,而李凌也找到了合适的时机表露自己的想法。
“二位,三国久战成疲,再战不仅难分胜负,对国力亦是伤损极大。”李凌放下酒杯,左右看了看周天熠和姜狰的表情,见两人都没有不耐,心知是找对了人,接着说道:“诸华之外有十国,虽说都是小国,但联合起来不可小觑。近来,本王发现,九绕属国东驰、东骏、东驷,五更属国西梁、西靳、西蜀,以及四方属国北川、北海、南山、南岭隐隐有合纵之势,若真是如此,而三国仍征战不止,十国定然会在将来某一时刻趁虚而入,瓜分诸华。”
周天熠和姜狰拿着酒杯的手皆是一阵停顿,还真是个纯粹的小聚,纯粹是借着虚海的机会面谈缓战,而他也确实找了最对的人谈这件事,姜狰在五更一手遮天,他说不战,五更便不会战,至于周天熠,四方无人能代替他领兵,他若不战,四方的将军卫无一人会动,即便出兵,赢面也极小,但是……
两人又齐齐朝李凌看去,他们的决定的确能够左右战局,但是九绕国内似乎不是岐王说了算啊……九绕皇帝只是年老体衰又有些病弱,不是死了,即便九绕三王平分国内权力,李凌也只占了三分之一,更何况晋王几乎把控了九绕的半壁江山,而秦王也有自己的考量,三王心不齐,李凌这会儿说的话能作数吗?
如此大事在这简陋的甲板上说出来,招人猜疑也是在所难免,李凌轻笑,那两人怕是在怀疑自己想借此向他们求个助力吧。
“二位,我身体有疾,活一日便少一日,对帝位不存侥幸,我的王兄均是好强好战好斗之辈,若有朝一日他们向四方或者五更发兵,望二位从中周旋,将伤亡折损降到最低。”李凌语气诚恳,坦坦荡荡。
周天熠噙着玩味的笑,抬手敬酒,“岐王,你觉得你轻轻巧巧说几句利弊的话,我们就会听吗?”
李凌举杯一饮而尽后,前一刻还是严肃万分的神态立马缓了下来,轻轻松松摊手道:“自然不会,这话二位听过就算过去了。本王早先就说了,今日纯粹是即兴而起的小聚,并无他意。”
岐王态度变化之快令周天熠和姜狰捉摸不透,之后就真的没有再提过开战、休战、止战之事,三个男人说遍大江南北,倒是把一同在宴上的三个女子晾在了一边。
坐在周天熠身边的秦颂向对边案几后的王君庭使了几个眼色,得到回应后,陪了几杯酒,就借口不胜酒力到船头吹风去了,而王君庭则适时起身,说去陪陪秦颂,两人就那么从宴上溜走了。
能这么快就见到远嫁的王君庭,秦颂很是高兴。
方才宴上,两人都从岐王那席话中听出了意味,周天熠和姜狰自然不会不懂其中门道,岐王的话说好听些是提醒,说难听些,是给两人将来的思虑上了一副枷锁,不论十国联合是否为真,今后他们只要有意开战,便会想到合纵之危。
以周天熠和姜狰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十国有隐忧,但这种事由他人提出来才更有醍醐灌顶的震撼效果,岐王走了一步进退都得益的好棋。
秦颂与王君庭虽然心中有数,但却是不会对这种事妄加评议的,左右天塌下来还有男人顶着,她们能做的也就是必要时说一两句提醒和抚慰的话,其余的,根本用不到她们。
“君庭,近来还好么?”扶着栏杆,秦颂关切地问道,王君庭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是过得不好,可身形又比出嫁前瘦了,秦颂不放心,又板起脸说,“你可不能只捡好的说!”
王君庭笑了,如果真是事事顺心,难道她还得编点不顺的出来唬她?
“我一到五更,王府的大权就移交到了我手上,第一次掌家,千头万绪都得理出来,这几个月是很忙了。不仅如此,还撞上了年关,狰是摄政王,方方面面我也得应付,还有那些个使绊子的,该回敬的我当是要回敬的。”
“你也知道的,我在家里就是个闲散姑娘,这忽然就哪儿都得盯着,能不瘦吗?”王君庭无奈说道,两人从小玩到大,她知秦颂问的不止这些,边又说起了在外人看来从天而降的乘龙快婿姜狰,“你放心,狰对我很好,也从未因我是四方臣女而心生芥蒂。”
世家王氏的嫡女,别有意图的人或许会尝试性地摸摸胡须,但绝不敢虎口拔牙,所以秦颂并不担心王君庭为他人所扰,但是齐王……君庭倾心于齐王才会不远千里嫁入局势复杂的五更,他乡之地,能伤她的,也只有齐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