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旷和王孝莽一从维陇回京,就寻周天熠说起过虚海祭告宗庙之事,两人话里话外都希望他想办法揽下这差使,他觉得没必要拒绝,也就同意了,但想追根问底了解得更深入一些,又问不出来了,王氏只说,到时王璀之、王君若会与他一同前往。
身为继承人的两位嫡子随行左右,这已经足够说明王氏对此行的重视了。
周天熠一时间有点摸不清楚王氏的企图,不过对于虚海一行,他自己本身就是想去的,不为祭告宗庙,只为了更多地接触五更和九绕的高层——出席宗庙祭告的人,不是出身皇家,就是权重足以代表一国,这是一个极好的探听别国深浅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错过。
至于去虚海等于去送死,他从最初就没信过这无稽之谈。
周天熠安坐在马车里断断续续地想着,虚海祭告是诸华三国除了互相征战外最大的动作,为了防止他不在时别国趁虚而入,出发之前,他必须做好这期间所有的布置。
“啧,上半年是成不了婚了。”周天熠举着手中的圣旨,无奈苦笑。
回到昭王府,陈管家便说“王氏两位公子已在书房等候殿下”,周天熠点头,直接就往书房而去。
“天熠啊,你可算回来了。”王璀之一见人进来,就迎了上去,“那位可真急呀,结果如何?”他方才在家中正温着酒与弟弟说着朝中闲事,宫中传来消息,陛下急召昭王进宫议事,无灾无祸的正月能有什么急事?稍作考虑便能猜出周天磊的心思了。
周天熠看了一眼王璀之,又向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随后绕到桌案前,圣旨一展,提笔就把秦颂的名字给填了进去。王璀之和王君若以为那是命他前往虚海祭告宗庙的圣旨,一左一右探头望来,“嗯?”
王氏兄弟同时讶然出声,周天熠搁笔左右看了看,毫无耍了两人的自觉,一脸无辜坦然,“他那么想让我代他死在虚海,圣旨自然要下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哪会偷偷塞给我呢?”
“维陇秦氏秦淮之嫡女秦颂。”
“天熠,连家族带名字写这么明确,你是不是怕到时冒出个同名同姓的姑娘啊?”两人也把“正事”放到了一边,先拿手头这道赐婚圣旨取笑起了周天熠,他填进去的一行字确实起到了只对秦颂一人的效果,可看着实在啰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赐婚的旨意来得轻松,真到了拿出去那会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周天熠全不反驳两人的取笑,墨已干,他收起圣旨先置在了桌案边,笑道:“万一真冒出个同名同姓的,你们说我怎么办?”
这考虑说没道理,也有那么点道理,毕竟有其可能性在,王璀之和王君若只能点头,昭王的算无遗策竟是用在了这种地方……
“哎,我说,我知道你们与秦氏的联系从未断过,不过赐婚这事我自个儿跟秦颂说,你们谁都别多嘴。”周天熠知这两个好友隐藏起来的秉性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虽然不一定管得住他们的嘴,多提醒一句总能长点记性。
王氏兄弟相互看了看,皆是斜眼一副好笑又嫌弃的表情,说是秦颂把自己赔给了周天熠,何尝又不是周天熠栽在了秦颂手里呢,他们原本都觉得他们不可能,秦颂久经商场对陌生人早已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而周天熠位高权重更是处于尔虞我诈的核心,他们即便有交集,也只会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事到如今,也只能感叹昭王有颗能感天动地的真心了。
王璀之和王君若都以叹气似的点头回应周天熠的要求,很快,他们就说起了祭告宗庙之事,“天熠,什么时候出发?我与君若回去也好先做起准备。”三人坐定后,王璀之首先开了腔。
周天熠一笑,“什么时候出发哪里是我决定的呀!”说着又抬手指了指天,宗庙祭告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出发的日子那得靠太史监算出来,由天决定。
“哎?这太史监一年到头做不了几桩事,我还真把他们给忘了。”王璀之摇摇头,太史监观测天象、推算气节,也制定历法,说来算是个十分重要的部门,可诸华解体后,各国太史监监正的水平一代不如一代,渐渐失了君主对其的信任,久而久之,便成了个算黄道吉日的清水闲差了。
一提太史监,楚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周天熠的脑海里,楚氏是诸华时期的大宗伯之一,执掌礼制、祭祀、历法,而楚湮也确实能担此大任,可惜世家是请不来的,即便楚湮向他行了君臣之礼,现在的四方,也不适合接纳过多的世家。
三国目前势均力敌,四方稍稍占优,而十二世家的分量足以打破现在三国平衡的格局,若拥有诸华世家的比重向四方倾斜,则四方会被五更和九绕联合针对,好不容易议和了,哪怕将来还要再战,周天熠仍希望如今的安稳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日子太史监会定,就不说这个了,我一时间做不了决定的是带多少兵马驻扎在虚海边?”周天熠起身从书柜后抽出一张大地图,展在桌案前的空地上,这是一张囊括了整个诸华地貌的地图,四方这边的详细一些,五更、九绕那边的粗略一些,至于三国中间的虚海,几乎没什么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