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从昨天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荣夫人,不过早上起来听枫红和翠篁说,她随周天熠去豫岩这段日子,荣夫人很是照顾仍留在她那院子里的她们,也总差人把那院子打扫得干净,这么看来,之前对她的成见该是没了吧?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荣夫人这样的,也接触过不少,但并不擅长应对。
由前院到后院,需要穿过一段很长的中庭长廊,秦颂带着月落和枫红不紧不慢地走在廊下,迎面遇到了惜晴以及昭王府的一众侍女。
“见过秦小姐。”
秦颂到现在也不太习惯王府侍人的行礼方式,如果她不吭声,那么只有等她走远之后,那些行礼的侍人才能起身挺直腰板继续做自己的事,可她这客人也不能像周天熠这个主人那样出言给他们免礼啊,所以每次她单独撞上一群侍人的时候,就觉得背若芒刺,浑身不舒服。
“不必多礼。”错肩时,秦颂眼角的余光瞥过惜晴,最终还是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这福身的动作保持久了腰酸腿痛的,她不喜欢,也不会要求其他人因自己而长时间如此。
“这惜晴从前太讨厌啦,竟在其他人面前诋毁小姐,近来倒是收敛了。”留在昭王府的这两个多月,使得枫红和翠篁与其他侍人熟悉了起来,慢慢地也打听到了一些侍人间的私密谈资。从前王府里对秦颂的闲言碎语,几乎都有惜晴在背后推波助澜。
“哦,是吗?”秦颂应声,目光有意识地斜了斜,惜晴一行恰好走到了长廊拐角处,她在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不忿,心“咯噔”一下,敲响了警钟,“这个惜晴……”
秦颂的敏锐足以察觉到惜晴心术不端,她久经商场,也算阅人无数,直觉还是挺准的,侧头就对着身边人问道:“月落,我原先让月盈那边帮忙调查过惜晴吧?调查得如何了,你这几日得空了就去月盈那边跑一趟问问。”
枫红和翠篁还不知“禾氏”是她的铺子,而她暂时也无意让她们知晓,所以言语间隐去了“禾氏”之名。
两个多月前,秦颂以为自己是昭王府过客中的过客,短暂的合作结束,她至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那时对惜晴也好,对王府的其他侍人也罢,她都是持着没所谓的态度。不得不说,豫岩一行让她的心境产生了些许变化,这次回来还是暂住昭王府,倒是让她对周天熠的这个大丫鬟有点介怀了……
“小姐,你若不喜她,殿下一句话就能让她走呀。”枫红到底还是周天熠送给秦颂的丫鬟,能帮着昭王殿下的地方她一定会见缝插针,她在宫中多年,见多了各宫各殿的主子随意拿下人出气,怎么到了小姐这儿,就得有理有据了呢。
“枫红。”秦颂一笑,没有责怪她口无遮拦的意思,枫红只跟了她几个月,先前又见多了宫中私密的随心所欲,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宫中或者其他宅子是什么规矩,我也管不着,至少这昭王府,绝不能因我的好恶而开驱逐整治侍人的先例,人心——会不稳。”
“噢……”枫红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秦颂又给月落递了个眼神,要求她回去之后再把这事是个什么理,具体给枫红和翠篁说说,直到她们真的懂了为止。
“走快些,可不能让老人家等我啊。”几句话的功夫也耽搁了点时间,秦颂的计划就是要先于荣夫人到达的,而后看她来见她时是何种应对,再对荣夫人下结论。
她约荣夫人见面的地方是两个半椭圆主院之间的一方凉亭内,如今已是夏末,凉亭又在水边,消了暑气的风拂来令人十分舒适,秦颂耐心地在亭中的石桌边坐着,就等一刻之后荣夫人到来。
“桂荣儿向秦小姐请罪。”
秦颂没有等满一刻,荣夫人就来了,一个人,也没有带时常在她身边协助的几个丫鬟。她走到秦颂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下要求给她治罪,这倒是惊住了安稳坐着的秦颂,手里才拿起来准备小啜一口的茶盏,她也给放下了。
她这年纪,受荣夫人这般年岁的人所行大礼,其实是有亏的,但秦颂觉得这礼她得受住,传她在昭王府品行不端,说她出身商贾卑微低贱却要魅惑殿下,中伤她毫无廉耻爬了周天熠的床,这些恐怕都是荣夫人的主意,而后才被下面其他人利用去了。
荣夫人错在先,她应该向自己道歉的。
“荣夫人,你是昭王府的管家,即便有错,也应向殿下请罪,而不是对着秦颂。”秦颂一边慢条斯理说着,一边示意月落过去扶荣夫人起身,“秦颂并无权利治罪于荣夫人。”
荣夫人这几十年风雨坎坷都经历过的人,哪里能看不出秦颂的意图,她从前认为秦小姐对殿下是欲擒故纵,所以这回秦小姐就拿“欲擒故纵”对付她,她就像在她的手心里奔逃一般,其实根本跑不掉。
凉亭里的气氛凝固得降了温,荣夫人本就忐忑的心此刻变得更为不安,她有些着急了,交握在腹前的手也是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竭力说道:“秦小姐,老奴错了,请秦小姐原谅。”
秦颂笑了,她要的也只是一句道歉而已,但面上她不会那么快就松弛下来,悠悠问道:“荣夫人尽忠于殿下,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