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意地收回神思,方才发现哥哥身边多了一个打扮清丽,眉眼淡漠的女子,话头一转,“这位是?”即使不问,周天熠也能够猜到她是谁,哥哥给他的信中,提到最多的就是沈素钰沈药师,想来面前这位就是本樽了。
“民女沈素钰,见过昭王殿下、兑悦郡主。”沈素钰是后来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会儿周天慕兄弟两人聊得火热,她不好插话,就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她就是我与你说起的沈药师,这次疫病也亏得有她的协助,对症下药,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控制住疫情。”不等周天熠说话,周天慕就扶起了沈素钰,并多解释了几句。
他们两人结伴在四方游历已久,他了解她,平日不善言辞,只有在面对医药和病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心中的热情,而他恰恰相反,他表面看上去容易相处,其实骨子里还是有自己的清高,两人同行时往往各取所长,相辅相成,十分愉快。
周天熠本以为他就要有六嫂了,结果哥哥和沈素钰之间的气氛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般,不过在这豫岩,又是沈姓的药师,他忽然想起给自己军中供给秘制金疮的另一位沈药师,也就把这作为与沈素钰说话的引子,随意聊了起来,“我军中的金疮也是一位沈姓药师制作的,效果非常好,怕不是沈姑娘的同门吧?”
沈素钰听后轻笑,抬眼神色端正地说道:“为殿下军中制药的确是民女的师兄,殿下大军护我豫岩安定,我等作为豫岩百姓尽自己一份力是应该的。”
金疮之事在族中传遍了她才知晓,族中素来有规矩,所制药粉药丸只用于治病救人不做长期供给,为的是不被歹人利用肆意牟利,因而行了此事的师兄被族老们重罚了,可令她惊讶的是,族老们后来并未阻止给西北军继续供药,师兄虽然受了罚,也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及至昭王大军将战线推出豫岩,她才明白过来,也暗笑自己不经思虑,自家自先祖起就承担起保护豫岩百姓的责任,违背族规而支持西北军,是权衡之后的决定,师兄不过是被族里推出去的代理人罢了。
“那金疮真是有奇效,不然我那受的鞭伤该是要留疤了。”又听到了秘制金疮,秦颂由衷赞道,“素钰姑娘也会做那药吗?”
“你可别再打金疮的主意了!”周天熠听着秦颂的话就觉得苗头不对,抬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玩笑,内里却是认真的。这药不能在市场流通的最主要原因,是他不希望交战时敌军阵营里也有这类东西,那样对己方就太不利了。
秦颂晃了晃身形,又向侧边挪了一步,姑娘家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大丈夫千金一诺的魄力和中气,“我可以不要这药中利润,想经营此药,正是为了造福四方百姓。”她又看向周天熠,“秦颂绝不会把如此金贵的药大批卖给一人或一国,请殿下信任秦氏的监管。”
周天熠没说话,经营上的问题他本就不及秦颂,多说多错,至于秘制金疮……最有资格决定此事的人不是他,而是制药的药师,他瞥向沈素钰,也把秦颂的目光带向了沈素钰站的位置,等待她的答复。
“秦氏的信誉素钰信得过,但此事……恐还要询问家中族老的意见。”若是在她知道家中为西北军制金疮之前,她或许会一口回绝,但是在大义面前,顽固的族老们都愿意走家规中的缝隙,那她想将沈家之药发扬光大的愿望或许也……不是不能实现。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秦颂一笑,忙说感谢,转而又胜利般对上了周天熠,却得到了对方平静的点头回应,她惊讶,难道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此想着,在京周时那常常被周天熠压一筹的气又上心头了,别过脸,不去看他。
周天慕看着弟弟和秦家小姐一来一往,觉得十分有趣,他的九弟不是个安静性子,但跟个姑娘家过不去是从来没有过的,对于秦颂的情况,他从各方面都了解得相当清楚了,今日希望弟弟邀她前来,便是想见见这连母妃的眼都入了的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
这位秦颂姑娘浑身都透着清冷的气息,与素钰相似,又不尽相同。如果说素钰的冷是常年面对病人的冷静,那秦颂姑娘的冷大概更像见惯人心复杂的冷淡,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女子精于计算得失,是个重利之人。
禁不住周天慕的打量,秦颂尴尬,偷偷在背后小锤了周天熠一下,权当是结束方才的暗中较劲,朝着周天慕行了个小礼,“让安王殿下见笑了。”
“秦小姐不必拘谨,我与你大哥同岁,你就当多了个哥哥吧。”周天慕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问候也好,攀谈也罢,都只是见面的前奏。沈素钰家在湘城有安置,周天慕就是因她的印信才通过了城门守卫的排查顺利入的城,而这小院就是沈家的宅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作为主人的沈素钰招呼所有人到前堂坐,自己则去沏茶来。
“疫病得到控制,四城情况也算稳定,但是,疫病极难根治……当下缺大夫也缺药。”坐定之后,几人谈起了正事,周天慕把前线的实情都说了出来,他到湘城,就是来寻解决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