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夫妻俩晚上回去已经很晚了,但因着赵景所抄的书籍有一大半在与赖皮子的拉扯中被鸡蛋砸中,而且染上了一股子淡腥味儿,整个被毁得没法子看了。
没办法两人在回家之前先去馆平阁里购置了纸笔,还带了一些灯油回去。
夜里赵景是打算加班加点的。
原本交书的时间在明日,原想着早日抄完了早点送去,可没想到却遇到这等倒霉事儿。
幸好还有一个晚上,这是他承诺的,必须要按时送达,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便破坏了他在馆平阁的信誉。
两人到家的时候赵三娘已经把米饭蒸在了锅里,只等齐云姝带回来菜热一热便可以吃晚饭。
饭后赵景便将自己送在了房间里就着昏暗的油灯奋笔疾书。
“容之这般也太刻苦了一些!”因为齐云姝小两口报喜不报忧,赵三娘不明所以,只是心疼赵景这般辛苦。
苏芷也不愿意赵三娘担心便随口道:“嗯,他在抄书,馆平阁的东家说他的字写得好看,抄的书卖得好,便多给他布置了几本!”
据赵景所说,他这手字之所以这么好看,便是自小这样练出来的。
刚去馆平阁里抄书的时候,抄一大本才给一个铜子儿,但对于穷小子赵景而言,却将之视为一个可以用来读书的机会。
他本就天资聪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慢慢地这边抄完,那边就背下来了,如此一来,这份活计既能让他读到买不起的书还能有免费练字的纸笔,赵景分外小心地珍惜着这个好机会。
一直到十年后的今日。
齐云姝把家条收拾好了,又哄了赵三娘去休息,便替他泡了一壶提神静心的绿茶,靠坐在旁边以手托腮看着他写字。
此时的他腰不弯了,背不驼了,后背立得直直地坐着,身姿纤长,身形挺立,气质如玉,宛若苍柏一般笔挺,引人入胜。
就是这般看着就像是一幅最为唯美的风景画。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齐云姝抬眼看已近二更,可见赵景还剩下好几本没有抄完。
按照这速度,恐怕一夜不睡都未必能抄完。
她想了想干脆坐下,润笔蘸墨一起帮着抄起来。
听到动静,赵景抬起头来,他见过她的字,清秀中带着隽雅,英姿中带着不羁,竟跟他的字迹有三分相似之处。
且看她抄得认真,速度也不慢,他笑了笑,继续埋头抄。
在四更天时,两人终于完成,相视一笑,来不及多说便起身洗漱,抓紧时间睡一觉。
清晨两人是被强烈的拍门声吵醒的。
“赵景,云娘……”
“你们是?”赵三娘暂住在堂屋里,一听到动静就打开了门示意他们小声些。
虽然昨夜她没有陪着两人熬夜,但他们四更才熄的灯她却是清楚的,加上这会儿统共也才躺下两个时辰。
“你是谁,我是云娘她二叔,她娘嘱我来告诉她一声,她爹最近身子骨不适,要是她的伤养好了,该回门就该回门了,要是超过百日,大家可都看她笑话了!”
“哎,我晓得了,等到云娘起来我就告诉她!”
“啧啧,怪不得说云娘是个懒婆娘了,这都日上三竿了,竟还躺在被中,如此贪觉,难怪让人说道……”
“不,不是的……”赵三娘企图解释,然而人家并不想听,消息转达后转身就走。
留下赵三娘一脸无奈,她好像说错了话,她应该撒个小谎,就说云娘出门去了……
唉,现在……
赵三娘气恨自己在院子里拍着手转圈圈,冷不丁齐云姝出现在了她身后:“三姐不用纠结,反正我在他们心里素来都是这般的!”
“可……可那都是谣传,在我心里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小娘子了!”赵三娘说得很实诚。
齐云姝“噗嗤”一声笑了,回身见赵景已经换好衣衫打好了包袱。
“你这是?”
“先去镇上把书籍交了,再陪你回门!”
齐云姝暗暗叹息一声:唉,该来的一切还是要来的!
上次她还可以借故受伤避开与齐家夫妇见面,现在要是再找借口,恐怕连赵景都要怀疑她的身份了。
她只能暂时顺从,到时候随机应变。
两人同去馆平阁交还了书籍,因为有几本是齐云姝的笔迹,赵景主动向东家坦白了此事,希望以减少报酬作为交换。
哪知馆平阁的东家却极其好说话,一听是赵景的娘子所写,见写得丝毫不差,一时觉得欣喜,便也照赵景的字的价格收了,甚至还十分高兴地请齐云姝有空也可以多抄抄。
齐云姝嘴上应了,却并不往心里去,她抄这书费时间,有这时间还不如上山挖点草药卖了。
两人忙完这茬照着回门的规矩买了三色果品,五斤五花肉,两斤白糖,两斤红糖,再加二十只鸡蛋,想了想,赵景临时又买了两只下蛋的母鸡。
“太多了吧!”齐云姝犹豫,这可花了赵景好些银钱,反正刚刚抄书才额外领到的半钱银钱全都搭在这里面了。
赵景突然认真地道:“为你值得!”
不管赵家怎么样,他娶了云娘,回门礼且莫是给谁的,但却是给云娘做脸,他愿意花费这个银钱,好让她脸上有光!
齐云姝虽然不喜欢齐家人,但是赵景这一行为却取悦了他,一路上两人坐在从本味楼借来的牛车上,双手紧紧握住,四目相对情深一片。
赵家村距离南城镇也不算远,与八角村,南城镇呈一个放射的等腰三角形。
半个时辰后,赵景停在了一间青砖瓦房前。
竹子围成的篱笆院墙里是一个四合院,七间房,收拾得还算整洁。
“云娘姐姐回来了,爹爹、娘,姐姐回来了!”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看到齐云姝跳下牛车后,提着裙子走过来,一路上走得像个受了良好教育的大小姐似的,头不动,发丝钗环亦不动!
齐云姝看她一副端庄模样走到面前,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是月娘?”
她记得原主有个妹妹叫月娘,她才是养父养母的心头宝,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
空有一张好颜色的脸,脾气却极差,还胸大无脑。
赵家村里的人一提起村口老赵家的两个闺女往往都会说,那老赵是个有福气的,一个闺女长得好,一个闺女养得好,而且还有个儿子既长得好又养得好,以后是要做大官的!
当然这只是说得客气的话,有那不怀好意地话便是:那长得好看却时常犯浑的就是云娘,那知书达理的便是她的妹妹月娘!
瞧瞧这赵家老两口,也不知道他们一个乡村里的两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心眼子可以动的。
将原主算计得惨惨的,以至于原主被听到动静的赵良添退了亲事,还被算计着嫁给了病秧子赵景,最终落了个跳塘自杀的下场。
可悲可叹可惜也可恨!
“瞧姐姐说的,难道这么月余不见,姐姐竟然不认识妹妹了?”月娘抱着齐云姝的手臂撒着娇。
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往另一侧的赵景身上瞄。
这个姐夫她还是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结亲那回,他穿着大红又有些发白的喜服,弯腰躬背,走不得两步就要捂着嘴咳嗽两声,爹娘都不许她靠近了看,生怕被他咳得痨病传染了。
这一次看他穿着寻常的青色儒衫,气质温润儒雅,身材修长,身形笔挺,跟村口种的那棵白杨树一样高大劲瘦。
齐云姝瞧见月娘盯着赵景瞧得连眼睛都不眨,明白赵景的颜值还是经打的,而少女又都有一颗怀春的心,便小声提醒着:“月娘,你发什么愣了,赶紧帮我们取东西呀!”
月娘脸上微微一红,连忙移开一些,嘴晨小声道:“第一次挨得这么近看姐夫,这才知道姐夫长得可真好看!”
齐云姝不置可否,赵景的确是好看,她每日里瞧着也觉得格外养眼。
但听着月娘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她心里却依稀有些小小的不高兴。
“行啦,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还在门口呀,赶紧进来吧!”赵母于氏站在门口招呼他们。
赵父也笑得一脸忠厚地上前来迎接两人。再自家小家的指导下看到了赵景手上提得满满的,连忙过来帮着提。
一入手,这所有的东西无论是个啥,起码得有个二三十斤。
他刚提到手里还没有适应,提着有好几分吃力之感,可瞧这在传说中的病秧子书生却连气都没有喘过。
他有些不信邪的用力拧了拧,依然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