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郑旦努力回忆着夷光以前替村民诊病的样子,强自镇定地道:“你应该是患了心疾,得……得服葯。”
“还真是心疾啊。”伍榕心底冷笑得越发利害,“那依姐姐所见,我该服什么葯好?”
郑旦哪里回答得出,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味葯来,她这副模样,令夫差心生疑虑,“这是怎么了?”
郑旦勉强笑道:“想是刚才过来得急了一些,这会儿有些不舒服,葯得明儿个再开给伍姑娘了。”
听到她身子不适,夫差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见掌心潮湿,且身子微微发抖,大是怜惜,“本王陪你回去,等你身子好转,再给榕儿开葯。”
郑旦自是求之不得,但伍榕好不容易才引得她露出马脚,岂肯轻易作罢,扬声道:“郑姐姐究竟是真不舒服,还是心虚了?”
夫差听出她话中有话,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听到这话,伍榕忽地伏身跪下,“榕儿犯下欺君之罪,请夫差哥哥责罚。”
夫差越听越糊涂,“什么欺君之罪?榕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伍榕直起身,道:“其实榕儿根本没有生病,也不曾心痛,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她伸手指向惴惴不安的郑旦,一字一字道:“露出真面目。”
“夫差哥哥你曾说过,当初救你的那名越女精通医术,可她呢,连我有病没病都分不清,葯方也说不出,分明就是假的!”伍榕眼底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夫差面色阴沉如乌云密布,盯着郑旦道:“榕儿说的,是真的吗?”
郑旦被他盯得心神俱颤,硬着头皮道:“没有,臣妾就是当日救起大王的越女,并无半分欺瞒。”
“好。”伍榕扬眉道:“那你说说,夫差哥哥心疾发作时,是什么症状,你给他服了什么葯,又是哪些葯材制成?”
面对伍榕一个接一个问题,郑旦冷汗涔涔,手指已是绞得发白,“我……记得是……是胸闷。”
“你确定?”伍榕冷笑,这十年来,她与夫差朝夕相处,也曾见过他心疾发作的样子,并非胸闷,而是一阵阵的绞痛。
听到伍榕这么问,郑旦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急急摇头,“不对,是……是跳动迟……”
“够了!”夫差厉声打断,面色难看到几欲破裂,他死死盯着郑旦,“你到底是谁?”
郑旦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我……我……”
伍榕冷笑着走到她面前,“怎么,说不出了,我替你说,你贪慕富贵荣华,不知从哪里知道夫差哥哥与那越女的事情,又不知从哪里习来妖法,弄出一场所谓的沉鱼奇景,从而假冒顶替。”
面对伍榕的指责,郑旦拼命摇头,泣声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并非存心顶替,实在是……没法子。”
伍榕嗤笑道:“这话倒是有趣,没法子,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参选吗?”
郑旦紧紧握着唇,确实有人逼她参选,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伯嚭、文种、范蠡乃至夷光,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进来,一个不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无话可说了吧。”伍榕得意地抬起下巴,自从郑旦出现后,她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堵得难受,如今可算是舒服了。
“夫差哥哥,她冒名顶替,欺君罔上,按律应立即处死。”伍榕声音犹如浮冰相触,即使是在这夏末的光影里,亦透着森冷的寒意。
郑旦拉住夫差袍角,哭泣道:“臣妾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求大王开恩!”
“开恩?”夫差怒极反笑,一把攥住郑旦双颊,寒声道:“你欺瞒本王,罪犯滔天,还敢要本王开恩?!”
郑旦被他捏得双颊生疼,几乎能听到骨骼崩裂的声音,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的落泪哀求。
看到她这个样子,夫差心中一颤,想起昨夜红罗帐里的温存,手上不由得松开了几分力道。
伍榕怕他心软,急忙道:“若是此次不加以严惩,世人皆会以为吴王好欺,必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伍榕的话提醒了夫差,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底的不忍,冷声道:“郑氏欺君罔上,罪不可恕,拖出去乱棍打死!”
“大王饶命!饶命!”郑旦万万没想到他竟绝情至此,拼命哀求,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她被宫人强行拖了下去。
伍榕得意地笑着,终于不用再看到这张惹人生厌的脸了,真好!
郑旦离去后,夷光放心不下,悄悄来到殿外等候,哪知竟看到郑旦被人强行拖出来,骇然大惊,急忙奔上去,牢牢护住郑旦,“这是出什么事了?”
郑旦垂泪说道:“大王……知道我不是救他的那名越女了。”
夷光骇然,急忙道:“怎么会这样?”
“是伍榕!”郑旦咬牙看着站在汉白玉台阶上的伍榕,恨声道:“她假意装作患有心疾,引我露出马脚。”说着,她又自责道:“都怪我大意,未曾看出她的歹毒用心,以致着了她的当。”
“暗箭难防,怪不得姐姐。”夷光匆匆安慰了一句,又问道:“大王怎么说?”
“他……他要杀我!”提起夫差,郑旦掩面痛哭,明明昨夜是那样温存,还说要与她一生相伴,结果一发现她不是所要找那个越女,就立刻翻脸无情,让她怎能不伤心。
夷光银牙一咬,道:“我去与他说。”
郑旦摇头,悲声道:“大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又有伍榕从旁煽风点火,怎么肯听你的话;就算你现在告诉他真相,他也未必相信。”说到这里,郑旦又道:“我本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担心你,夷光,你要小心!”
“我不会让姐姐死的!”说着,夷光拉着郑旦奔入大殿,朝面色阴寒的夫差下道:“大王,你不能杀美人!”
“放肆!”伍榕面色阴寒地盯着夷光,“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与大王说话!”
夷光没有理会她,望着夫差道:“大王若杀了我家美人,那么天下人都会知道大王被人欺瞒而不知,有损君王颜面,此为其一;其二,大王挑选越女入宫,原本是有利于越人归顺的好事,可美人入宫不过数日,就遭惨死,那些越人知道了,必会觉得大王残暴不仁,从而不愿归顺;其三,美人虽有错,却罪不至死,还请大王开恩!”
“一派胡言;不杀郑旦,才会令越人觉得夫差哥哥可欺!”伍榕怒斥了一句,忽地心中一动,道:“夫差哥哥,这宫女与郑氏一样,满口狡辩,又喜欢强词夺理,该当一并杀了。”既然知道夷光是真正救了夫差的那名越女,她自然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