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心止言跟上。
走过千柱台,两人跟着女子走进一条林荫小道,风不寻依然低着头,只是细声叮嘱着张明心:“师弟……少说话,少乱看。”
流月宗,于七玄宗之内,较为特别,宗内首座,数百年来,皆为女子妇人,宗内弟子,也多为女子,难得有男弟子时,也是两百年前。
流月宗居所,与它宗有别,除开掌门宗主云宗一脉在三清殿后,其它几宗,各有居所,却是相连,唯有这流月宗,独独离得远些,在宗内流月峰。
流月其峰,也不是高,一道缓静溪水自峰顶流下,直至峰下,一道石梯小路,铺于溪上,月夜之时自峰下而上,或自峰上而下,皆人走溪上,溪映月走,疾走得快,月如流光,称为流月。
流月峰上,临溪高低有流月七台,峰下台最大,宽十余丈,峰顶最小,不过三丈,圆月白石之形,流月弟子练功之所,那台不分尊卑,仅以入门先后,定那练功位置,也是从前之时,现时弟子聚得,容得下时,随选一台,便可修炼。
流月少烟云,日光月明,远山可见峰内,流月女子,齐齐舞剑御器,若月下舞,鸟语凤鸣,溪语虫吟,自生笙歌,七玄至美绝境。
张明心入得流月峰,头也不抬,自溪上石阶,跟着风不寻上峰。
忽而风不寻停下,张明心心一醒,也停下双脚,避免撞上。
却是到了第一流月台,数流月女弟子正在练功,风不寻被喝停。
“你怎又来!首座上次责骂,你是记不住!”两名女弟子挡住风不寻,一名责问道,“咦,你脸上怎的,是在何处摔了?路都不会走么!嘻嘻。”
“我来送酒。”风不寻说得淡淡,头脸,却是抬着,只是脚步仍不敢动。
“你哪次来,不是送酒。哪次来,不是被责?次次再来,怕不是送酒,而是想偷这峰上柳枝,月下飞絮。嘻嘻”那女子又言,却似逗着风不寻。
风不寻再不言语。张明心四看,见得十余女弟子,半数打坐,半数舞剑弄器。一半女子,仍然专心,一半女子,倒是齐齐看着两人,有的捂嘴笑着,小声论着什么。
“还带着个小童,莫不是,还想偷点溪边石,摸点溪中鱼儿?”
风不寻依然不语,双目也不看两名女弟子,只是看着石阶路上方。
“咳!咳咳!”几声咳声自上方传来,两女嬉笑,倒是把路让开了。
风不寻抬腿便走,双目依然直视。
张明心跟着,四处打量,忽然想起师兄交待,忙低头只看路。
转过一弯,前方站着一人,是先前千柱台帮二人解围的女子。
“送酒就快些,路上繁花红叶多的是,小心看花了眼,摔下峰去!腿儿不断,那脸定是再肿上一边。”说完,女子又走。
风不寻见着女子时,便又低头,只顾前行。
再过数台,多数有女子练功,或三五人,或二三人,至少双对,过时再无人拦,嬉笑却是必有。
近得峰顶,第六月台,那女子被一声莺语“柳师姐”喊得停下,与喊话之人交谈。
自然,风不寻、张明心也是停下。
张明心偷眼一看,心中一跳。
喊着“柳师姐”的,是名十三岁少女,负剑身后,剑眉星瞳,玉琢粉雕,玉儿一般。
见张明心偷看,少女冷眸望来,不卑不亢,那双目冷光刺人,左蓝右青,却是张明心入门之日,往三清殿时,于千柱台碰见过的白璧少女。
“那双眼睛,真是漂亮,左蓝右青,好像,好像女神仙。”
张明心心中再次如镜水激浪,终是记起,那日那时,那千柱云烟之中,见过这名少女。
“师弟,师弟!”风不寻喊着张明心,张明心心一惊,回过神来,转目见得风不寻已走得远了,见其没有跟上,回头低喊。
张明心脚步动其,又偷看女子一眼,却见女子依然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而那女子,眼中只是冰冷,脸不改色,依然玉白。
跟上风不寻,张明心心中恍恍惚惚,一种奇奇怪怪的感情,自心而生。
“放到库房吧。”女子喊道。
失神之间,张明心已跟着风不寻进了流月宗居所,迎月轩。
风不寻依然无言,让张明心等着,低头走进一处房子,房内杂声响着,想是风不寻将身上酒罐放下。
女子杏目盯着风不寻走进库房,转头走到张明心前面,上下一打量,问道:“你是他师弟?数月前莫师兄领回那个?”
张明心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女子嗤地一笑,一手拉着张明心的兽皮衣裳,先前扯破之处,玉手另一手玉指拈起,来回翻掌穿梭,片刻之后,放手停下。又捉起张明心右手,将一物塞入,再松手。
“出了流月峰,给你风师兄,让他抬头走路,山峰险峻,莫要低头把另一边脸撞了。”女子笑着说,“我叫柳飞絮,你叫着柳师姐便可,你师兄,也是要叫我师姐的。”
张明心看着扯破的兽皮衣裳已逢得如初,手中一个小玉瓶,冰冰凉凉,又猛点头。
“嘻嘻。”柳飞絮轻笑,“收好吧,和你师兄一样憨,你也抬头,入得峰来,便没有什么怕的,若是怕了,便不要进来。”
张明心收好手中玉瓶,六师兄风不寻走出库房,依然低头,四处看看,往外走去。
“库房中,平常药酒大罐,均叠于一处。师叔用的,是紫色小罐。”风不寻边说边走,往前走了数步,又停下,“白罐的是我煮的,不辣不苦,能缓你常年披夜露,体寒常冷之苦,你若爱喝,我再送来。”
“哼!还再来,这流月峰是你家住处,想来便来,想去便去!”一声背后历喝,吓得张明心身心一震,回头看时,一三十余岁清艳青衣女子,站于迎月轩轩门,双目冰冷,脸上愠怒,一眼扫来又移开,张明心又是一抖。
张明心记得,三清殿上,这女子便是六宗首座,当日助自己求师,虽样子冰冷,却是没这么凶恶模样。常常想起,张明心还极是感激这女子的。
“你这脸,倒是好看,乱闯那处门宗居所被打的,肿胀未消,又来闯我这流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