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是知道的,现在多亏了是冬天,除了冷飕飕的之外,磨面的时候还显得清净一些。要是天暖和的时候,会有很多苍蝇和飞虫在磨坊里萦萦绕绕的飞舞。
田娥拿着磨坊专门扫面粉的小扫把,下到了坑里,去清扫压面机底下放着的铁皮槽子,铁皮槽子是一大一小两个,那是待会儿磨面的时候,用来盛接磨好的面粉的,一个接白面,一个接黑面。
周康的烟瘾挺大,一会儿工夫就叼起第三根了,不过不会在磨坊里面抽。磨坊的墙上挂着一面红红的牌子,虽然也蒙上了厚厚的粉尘,但“严禁烟火”的四个字还是清楚的。机器不开动的时候,他再懒也会站到门口,靠着门框吸烟;机器一旦开动了,他忙里偷闲,抽烟都是跑到磨坊外面。当然这是他自己,磨坊老板的特权。其他人无论机器开动不开动,想抽烟都得到外面。
耕耘在磨坊里喜欢到处看,不过周康提醒过他,那些机器边上千万少靠近,尤其是墙上订着一个个电闸刀的地方,黑糊糊的样子就透着让人内心发毛的感觉。
磅秤上麦子已经都倒进了大铁皮槽,方正的平台很有诱惑力,耕耘站上去,用手移动着秤杆上面的游码,发现即使是放到最小的刻度,也并不能使连接秤杆的秤砣弹起来。秤杆的一边,按照大小,挂着一个个圆形的砝码。他将秤砣上的砝码都拿下来挂好,再缓缓地移动游码,就见秤杆渐渐地抬升起来,不上不下的状态。
“23点6公斤,不到50斤!小娃伙儿,你得多吃饭,才能长身体。”
周康从外面抽好烟走进来,扫了一眼称上面的游码位置,一脸微笑地说道。
耕耘从称上轻轻地跳下来,他记得去年的时候,也在这称上称过,好像是40斤左右,看来这一年增加了近10斤。
周康过去把铁皮槽子里的麦子又搅拌了一回,这才过去将闸刀推起来,就听“呜呜呜”的机器轰鸣声响起来,磨面机器在大小滑轮和胶皮腹带的连接下运作起来。
“勇厚兄弟,磨几成?还是照旧八五么?”
“周哥,这是给过年磨的面,稍微细一些,你给按八零好了。”
周康点了点头,蹲到磨面机旁边,调整好比例,扭动着转轮固定好了。这就开始一桶桶的往机器上方的铁皮大斗里倒麦子了。
每每到这时,耕耘不怎么在磨坊里待着,机器的震动下,里面渐渐地变得灰蒙蒙地。他喜欢跑到后面,去看墙外面连接着的长布袋子。布袋子被磨面机鼓出来的气流吹得圆滚滚的,像是巨大的气球。
耕耘就“嘿哈……嘿哈!”地在鼓胀的布袋上拳打脚踢玩一阵,布袋子出口被绳子扎紧了。他这个是知道的,自己玩归玩,可不敢去解开,里面是麸皮,也是不能浪费的。
磨一次面往往要几个小时,耕耘家原本计划是两三点出发,可吃了饭不到一点就过来了。主要是为了赶在大伯伯牛勇丰和大姑姑牛晓灵回城之前,磨好面回去,好给他们每人装一布袋。
耕耘在外面玩一阵子,就跑进去下到水泥坑里给母亲田娥撑着面袋子,看着母亲用木铲子一下又一下的将大铁皮槽里堆起来的面粉装进面袋子,他会用手指捏一捏面粉,那是细腻光滑的感觉。
他们不仅磨面,还带了30多斤的玉米,在一口光亮的铁锅里拌好了水,先静置着。玉米是用来打成小颗粒的珍子,吃的时候熬成粘稠的粥,热乎乎的盛上一碗。就着凉拌的胡萝卜丝或者咸菜,“呼呼噜噜”吃起来格外有味。
除了玉米珍子,还能收取一些玉米面,这个是奶奶的最爱。她常常用来打成搅团,拌上小菜或者调配好的汁水,十分美味。也可以做成漏鱼儿,“呲溜呲溜”的很带劲。不过这两样吃法,天暖和的时候会多一些,冬天的时候主要是放凉了在大托盘里或者盆里,结成一整块。吃的时候,切成小块,配上青菜萝卜,炒着吃或者做成汤食,都别有风味。
耕耘看着玉米珍子和玉米面被分装好,心里就在回想着它们被做成美食的场景,中午饭他吃的也不少了,这会儿想着想着,已经有些饥饿的感觉。
等到磨好了面,打好了玉米珍子,分装好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钟了。牛勇丰和牛晓灵也都准备收拾着回城了,老太太王莹想留着儿女们吃了晚饭再走,可考虑一个骑车走夜路不安全,一个太晚了就错过末班车,便没有强留。
牛勇丰在自行车后座装了一袋面,差不多五十斤的样子,他本来也想帮着大妹妹晓灵捎带一些回城,毕竟女孩子力气小,拎不了多少分量。可听大妹妹说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她不着急的拿回去,到时候让你大妹夫也骑自行来,捎一袋回去就好。
阳历年元旦过了,新换的1989年年历被挂到了墙上,印着鲜红色彩的第一页也被撕去了。没过多久,农历年也进入了腊月,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农历新年的脚步也渐渐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