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还没歇过来,又是一声清脆的啪!
宋汀痛的四肢百骸隐隐战栗,白日落在船顶的腰伤疼劲还没过,随着棍子不断落下,她觉得她往后半月都难以下床了。
枣枣哭的嗓子都快哑了,终于睁开几个下人的束缚,跌撞到宋汀身边,用自己身子挡住那不断落下的杖棍,宋汀疼的意识模糊,屁股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条神经就像是坐在雪地坐了整整一宿麻木不堪,额上落下的汗大滴落在木凳上汇成一小滩汗迹。
枣枣看着小姐的脸由白转青,半眯着眼奄奄一息趴在凳上,混沌不清的同她说着:“让开……让开……”
宋郁心用帕子掩住难以克制上扬的嘴,故作担忧道:“真是主仆情深,这丫鬟看不出倒还是个忠主的小贱蹄子。”
宋骋沉脸怒斥护在宋汀身上的枣枣:“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宋汀使出全身力气将枣枣推开,执棍的下人正欲继续时,老管家从前厅赶来,焦急禀报:“老爷,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就是她的靠山?宋汀在意识完全丧失之际听见这吹响胜利的嘹亮号角,宽慰的痛昏了过去。
宋骋浓眉降沉,豁然起身抬手止住施打,“所有人去大门迎接!”
话音刚落,就已见宋郁诗和代氏扶着唐老太疾步朝这边走来,老人家穿的赭红底子福寿纹样的袄子底边皱乱,看来是从寺里一路急赶回来的,全身还沾着春夜的凉意。
柳氏和宋骋忙出了明礼堂接驾,宋郁心等人跟在后面,经过跪在地上正哭地伤心的枣枣狠狠踹了脚,面目凶狠:“别哭了!”迈出门槛将几人展开露出一块能瞧见屋子的空当补上。
宋骋福礼:“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老太阴沉沉的瞪着自己的儿子,脚步都没停下,“家规都请出来了,我还能不在!”
“娘,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想吃些什么?”柳氏也笑容满面的关切道。
唐老太厌恶的眼光在柳氏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半刻停留,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的碍眼人不自觉升高音调:“给我让开!”
宋郁言等人规规矩矩挪开位置,宋郁心也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乖顺挽着老夫人的手:“奶奶,慢点。”
刚走进屋便瞧见宋汀趴在凳子上不省人事,枣枣抱着她哭得伤心,见老夫人回来了,立即跪下来磕头:“老夫人,快救救小姐!”
唐老太立即脱开宋郁心的手,急忙上前去,“怎么打成这样!”
宋骋见母亲气得身子隐隐作颤,沉稳道,“母亲,宋汀不守家规,又和那李家小子在外厮混,我这才……”
“闭嘴!”
这昌平侯府上下,胆敢训斥侯爷的只有这位老夫人,宋骋不敢惹怒母亲,只好默声下去,不再发一言,明礼堂无人敢吭声,肃静的空气让人愈发呼吸沉闷。
唐老太双手捧起宋汀那张苍白汗湿的脸,满眼心疼的快要落泪:“快!把小五扶回去!”
两个执棍的下人愣在原地互相对望了眼迟迟不肯应答,难为的望着宋骋,待他批示。
唐老太一掌拍响凳子,气得连咳嗽了好几声,宋骋上前几步想扶起母亲,却被制止,“好啊,我这个老婆子叫不动人?你们都不扶,我扶!”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五小姐抱回屋!”宋骋生怕母亲被气出了病,厉声斥责呆滞地两个下人。
下人丢了手中的棍子,宋郁心暗自翻了个白眼懒散的向旁让了小步,宋汀被送回兰汀苑。
“枣枣,赶紧擦了眼泪去请大夫。”
“是!老夫人。”枣枣用袖子将眼泪抹干,飞快的跑了出去。
唐老太这才松缓口气,半个时辰前在寺庙听闻宋骋要对宋汀动用家法,急得一刻也没停赶路回来。到此,悬吊的心才得已放下,稳坐在明礼堂的梨花木椅里,面色沉静大气,两鬓斑白的银发在烛光间闪着柔光。
其他人都各自回自己的屋子,只留宋骋和柳氏。
宋骋走到唐老太跟前坐下,讨好的拉过苍老却保养极好的手,“儿子还打算待月斋结束后去接您呢,母亲倒提前回来了。”
“我不提前回来,活生生个女儿都得被你打死不可。”唐老太抽回手放在桌上,腕上翡翠镯子磕得一声脆响让立在门边的柳氏一惊,走上前挤出些笑意,“娘,我命人熬点燕窝粥来,听代妹妹说您老人家还没吃饭呢。”
唐老太靠在椅背上歇了歇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去吧。”
宋骋为母亲参好茶端至她的面前,这静下来才觉胃里空荡荡的坠着难受,茶也没心思喝,唐老太接到手里当即便放了下去。
窗外暮影深深的榕树浓密像一张不透气的大网笼在整个屋子上空,月光落不进来,清风绵绵也被滤成一丝丝的风絮。
明礼堂转眼只剩下母女二人。
唐老太望着窗外夜色许久,幽幽的叹气:“还记得当年兰汀在世时,是我最喜欢的媳妇,如今一走十六年过去,宋汀是无辜的,你要好好待她。”
宋骋不做声只是怔怔望着在灯火摇曳下的灰青色地面,两眼渐渐蒙上一层雾翳。
“儿子自是不会亏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