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马上要做新衣裳了,我端来几块上好的料子给大姐挑挑。”宋郁言笑容满面坐上塌,将托盘放在桌上,“这都是承安时新的款式,大姐看看喜欢哪缎?”
宋郁心漫不经心的瞟了眼手旁的料子,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嘲意:“这些琐碎小事本该是居虹苑招呼着,如今倒也是麻烦二姨娘和妹妹了。”
宋郁言身子一噤,不敢再言语。
素手在几块花缎上翻来覆去挑了几遍都没寻个看对眼儿的,所幸不耐烦将托盘推回宋郁言手边:“罢了,没瞧上的,往年多制了几件,今年就不做了。”
宋郁言也只得尴尬的笑着附和:“那改日若是再有好看的布料我再拿来给大姐挑选。”
宋郁心随意嗯了声,接过翠翠递上来的瓜片吃着。
“对了大姐,先前我来的路上经过兰汀苑,你猜看见什么了?”宋郁言道。
“什么?”
“那穷书生又来找宋汀了。”
宋郁心惊讶:“真的?”
“小茶与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宋郁言指甲绕着那如水滑的布料,朝小茶看了眼,小茶随即连点了几下头:“是的大小姐,二人在院里拉拉扯扯没个正经样子。”
宋郁心听着二人的话,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这穷书生可真是痴情,弃妇都还当个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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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宋汀无心睡眠,翻来覆去都在回想那位痴情李公子的事,如今占用这幅身体的她不再是曾经的宋汀,她不想也不能一直霸留着李萍对她的思慕,何况这段情分终究是无果,何必还要在此纠缠不清呢。
第二日,宋汀要枣枣找出李公子曾送来的东西,两幅她的画像和她头顶的那枚翡翠簪子。
坐在铜镜前,宋汀从发里抽出那枚用翡翠雕刻的玉兰花簪子,放回锦盒中,再挑了个别的花样随意插上。枣枣将两幅画像抱来,上面已起了层细细密密轻灰,都是时间流逝而去的见证。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枣枣看着宋汀拿着巾子擦拭着画帛上的灰尘,一言不发。
“还回去。”
“为什么啊小姐!”枣枣立即止住宋汀的动作,疾首痛心的样子:“小姐可知这一路走来,你们二人爱的有多辛苦吗!”
“正是因为辛苦,所以还不如趁我忘了他时一刀两断。”
“可是……小姐你到时候想起来会后悔的!”
宋汀抬眼,一双眸子望尽枣枣心底,枣枣心神轻颤,只见朱唇轻启。
“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小姐……”
承安都城,玄武朱雀二道交搓相置,一分为四,六十三街,一百一十余坊。四海水路,八方商脉,西北西南番邦商贾皆汇于此买卖交易。
宋汀和枣枣一齐出府,枣枣受她嘱托去李府传信,二人在朱雀街的遥香楼碰面。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都城自古繁华,大节小巷人声鼎沸,浅草青绿掩十里长堤,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艘花船在江上缓缓行淌,涟漪滚滚伴随船上花娘的莺歌笑语让这暖意盎然的春日更添娇艳动人。
宋汀倚在窗边看着那船上盈盈而动的细软腰肢似一缕缕在蜿蜒曲折的溪道里流淌的柔波,姑娘们有的抚琴有的唱曲儿,有的在船头跳舞,用尽浑身解数招揽岸上过往的男客,就连她这女人看着都心神荡漾。
枣枣将李萍领进来,宋汀见他一双红眼蕴着清水,刚坐上凳看着那桌上摆着他送过的东西,猝不及防连落下下几滴泪,“听枣枣说,你……?”
宋汀沉下脸保持沉默。
“为什么?”男人抽噎道,“我知道在你嫁给王爷最无助的时候误会了你,但我也尝到苦果,你……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么?呜呜呜呜呜呜……”
宋汀第一次见到如此爱哭的男人,眼泪滔滔不绝在苍白的脸上奔流,她措手不及不知该说什么。
李萍忍着泪从怀里掏出一张丝绢,绢布中央绣着大朵的芍药花,那精湛的针线勾勒出的一纹一路仿佛都带着花香。
“这是你送我的,还记得么?”李萍悲戚的将丝绢展开,露出左角下一列鹅黄小字,“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是你亲自绣上去赠予我的定情之物。”
所谓的定情信物,那绢子于如今的宋汀而言是陌生的,久久无言,胸中烦闷终究化为一声轻叹。
“长江水不好喝,咱们还是喝酒吧。”宋汀端起酒碗递至李萍跟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李萍惘然若失,垂下帘眸望着酒水中映出一双眼,光晕被隐在灰蒙雾霭里深深浅浅,兀自喃喃一句:“好一个相忘于江湖。”
接过宋汀手里的酒,李萍将其一饮而尽,手袖抹干脸上泪:“那……宋小姐就此别过。”
男人缓缓起身,朝屋外走去,候在门外的枣枣见李萍径自出来,伤心欲绝的一张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未褪。
“李公子……”
李萍抬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仅是默默离开融进一片欢声笑语中,枣枣喉咙里泛起些些苦涩,急忙转身跨进屋里。
“小姐,你真和李公子情断义绝了!”
宋汀从窗外江景中收回兴致盎然的眼神,眨了眨眼:“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