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告状(2 / 2)

晚春宴 一粒云 2369 字 2022-07-26

宋汀见他并未停笔的意思,于是径直走到窗户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屁股刚刚挨上去,宋骋遍抬起头来,眼神如冷刺扎入宋汀眼中。

不知是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的威严气势,还是入乡随俗唤他一声爹自然生出的畏惧,宋汀额头无声起了层薄汗,僵直脊背不敢乱动。

“谁允许你座下?”

宋骋将笔丢在宣纸上,砸出一块飞溅墨渍,那轻微的动静让宋汀抖了抖,立即起来,站成军姿立在这位父亲面前。

“再也不敢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江湖上混迹才不会吃亏,她一直信奉这句话,于是嗓音嘹亮道。

整个书院都能听见屋里的动静,就连打扫庭院的下人都纷纷停下扫帚往屋里偷瞧。

这下轮到宋骋惊住,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面色立即沉如暗夜,年老虽不色衰的俊脸在烛火下凶然凛凛,她心中默想,父亲长得这般好看,大姐长得也如花似玉,可偏偏宋汀面向一般。

什么不好的都捞着,真是个倒霉孩子。

“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就好自为知,别在想着自缢,咱们宋家本就被你丢尽颜面,还嫌不够是不是!”宋骋发起火来异常让人恐惧。

宋汀一直低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是连连称应“是,是,是。”

“听说你失忆了?”宋骋黑着脸。

“是的爹。”

“明日找大夫看看。”宋骋语调平平,丝毫没有对女儿失忆的忧虑和焦急。

宋骋又将笔拿起来滚了滚砚台里的墨,“回去吧。”

宋汀正欲福身拜礼,忽然脑海闪过枣枣的话,眼珠一转,攥紧袖子搭上眼帘,开始悲切动容的哭起来。

毫无防备的一段抽泣哭噎让宋骋又是惊异又是恼怒,他平生最烦女人哭,嘤嘤嗡嗡的扰得脑壳子疼。

“你哭什么!”宋骋吼道。

宋汀身子一哆嗦,千辛万苦挤出来的眼泪硬生生被吓得滚了回去,只得继续用袖子挡住半张脸,挤压着嗓子,“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

“醒来的这三日本就精神恍惚,浑身虚乏无力,每逢驱邪的道士一来,晚上总会噩梦缠身,感觉屋里像是有鬼魂飘来飘去,吓得整宿不能安然入睡,还请爹做主,别让道士再来咱们宋府了,听说道士常年在外驱鬼捉妖,身上不干净得很,万一把些不详之物带进宋家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

一提道士二字,果然宋骋的脸色更加黑了,“谁请的?”

“大姨娘和姐姐。”宋汀语调缓慢而清晰,刚落音又急忙添上一句,“虽然她们都是为了汀儿好,但……我实在怕鬼啊……”

宋骋沉住胸内的怒气,脸似一块沉铁,“你先回去。”

宋汀低头间狡黠一笑,立即福身,故作委屈:“爹定要为我做主。”说罢便退了出去。

宋汀关上门,偷偷侧头撇了眼书房,强忍住笑意快步走回兰汀苑。

枣枣正在摆晚饭,见宋汀幸灾乐祸笑容满面的回来。

“老爷这是说什么了,小姐高兴成这样?”

“没什么。”宋汀看着桌上的菜满眼绿色,眉头紧拢:“怎么肉都没有?”

枣枣叹了口气,“小姐曾说爱吃素,兰汀苑便很久没有进荤了。”

“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你明日去吩咐厨房让他们每顿都必须有肉。”

枣枣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好……的……小姐。”

夜晚,宋骋在居虹苑用过晚饭,坐在案桌前拟写欲呈给圣上的奏折,柳氏端着碗热腾药盏进来。

“老爷这几日头疼就别管那奏折了,水患的事还有别的大人忙活。”

宋骋没理她,抬起头来的一双黑眸如炬,似火烧在柳氏身上火烫烫的疼。

柳氏嗓音发着颤,握碗的手冒了层细密凉汗,“怎么了……老爷?”

“听说你连着好几日请道士来宋府做法了?”

柳氏心栗颤,面色却极为沉着:“是的,小五死而复生,我想……”

嘭!宋骋拍案而起,大声斥道:“宋府家规你忘了吗!身为大夫人,成天在府里胡闹,像什么样子!”

柳氏立即挽住宋骋的臂,顺着他胸口堆积的怒气,“老爷莫气,我也是为了小五好,老爷既然不准,下次不找道士便是了,气多伤身。”

宋骋剜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最近府上的事就交给王淑操心吧,平日家里管这管那儿也够你累的。”

柳氏的手僵住,心似跌进冰水潭里,凉嗖嗖的往身体里钻,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忍住。

待宋骋睡下后,柳氏悄然出去,走到宋郁心的屋子。

宋郁心在丫鬟伺候下已准备睡下,却见娘突然进来。端庄眉目下神色愈发显得严肃,闷声不响坐在椅子上,宋郁心披了件外衣从里屋出来。

“娘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柳氏揉着眉心,吩咐下人:“去沏碗茶来。”

宋郁心将新煨好的暖炉子放在柳氏手中,“怎么了娘?”

柳氏冷哼了哼,眼眸浮上浓郁暗翳,只手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揭开茶盖,热气浮面,缺热不透脸上寒霜,“宋汀那贱丫头竟然向你爹告状。”

一向熟知宋汀是个软性情,当初怎么欺负都跟不生气似的,宋郁心难以置信,“她怎会有那胆子?”

“哼!她如今胆子还不够大吗?”柳氏回想早晨的场景,不禁咬了咬牙:“你爹气得都不让我管这宋府家事了。”

“交给佳澜苑了?”

柳氏点了点头,将杯子在桌上搁出响,“宋汀记忆丧失,能让她来告状的,定是身边那小丫鬟,平日里看着怯生生的,没想到还会来这一出。”

“这倒是便宜佳澜苑那位了。”宋郁心满眼讥诮,握住柳氏的手:“那王淑不过就是债务累累的商贾之女,宋府内苑的权利终归是要回到娘手中的。”

听女儿一番安慰后,柳氏冰冷的心才微微起了暖意,扶正髻上歪斜的发钗,重整颜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生气兰汀苑那几个嘴碎的东西!”

眼中凌过一道刺光,宋郁心扬起高傲眉梢带着隐隐透出的狠意:“是该管管这些无法无天的丫鬟了。”